和沈首輔别去，沈首輔背脊彎弓忍受劇痛的模樣看之欲泣，國之忠良下場竟是天公不開眼。

裴錦雲與霜月行在宮道，她問道：“诏獄可有人探監？”

霜月默想了會兒，說道：“回小姐并無，關禦史倒台，所關妯娌兄弟無一人敢觸火燒身，皆在于走通關系，保持沉默。”

“不過……”霜月略有些為難，一時眉毛都杵成一根小木棍。

裴錦雲讓她說下去，霜月繼而道：“不過倒有個買餅的人曾在诏獄外張望，甚不惜花重銀打點看守的侍衛，不過他與關禦史一非親二非故，侍衛就沒讓他進去。”

“賣餅的？”裴錦雲思索道：“你先替我去查探一番那賣餅的。”

說完又覺得不妥，既然她們知道了這個消息，那就會有旁人知曉。

裴錦雲又道：“這期間，從錦衣衛裡擇幾人前去暗中保護餅商。”

霜月道是，又折返宮外。

霜月一走，裴錦雲身邊就無人，太後曾說一人伺候會不周全，不及兩人貼心，讓她至少再選一個婢女伺候，她隻與霜月有眼緣，就拒絕了太後好意，私下裡才說道：我想要的是絕對忠心，一個能為了我心甘情願去死的人。

所以在那幾年，她對霜月恩威并施，連帶着霜月的家人也一起照拂，姑母教導的禦下權衡之術，霜月是被她用來第一個試驗的，見著效好，才會用以第二個第三個身上。

現在看來，她興許是真做到自己幼時所立下的話吧。

裴錦雲與霜月背道而馳，前者踏入深宮，青衣如影搖曳，逐漸被宮牆壁瓦吞噬，如石粒墜入大海擊不起半分波浪，後者步伐微快，雙手合攏，禮儀頗好，步步從深紅的宮壁去往海闊天空。

陸青檀身邊的貼身宮女瞳兒等候多時，快步走到裴錦雲身前，服身道：“裴大小姐，公主有請。”

“好。”裴錦雲回言道。

瞳兒身子在前，時不時的卻側側身子，目光迅速的滑過她的眼睛和膝蓋。

裴錦雲不由得失笑：“瞳兒這是作何，要看不如光明正大看。”

瞳兒面中一閃窘迫，心裡想着裴錦雲與陸青檀關系十為要好，說了也沒什麼，就先求道：“那奴婢求小姐千萬不要告訴殿下，殿下要是知道奴婢辦砸了事，定會怪罪奴婢的。”

“表姐知道我被罰了？”裴錦雲答應了她，隻是問道。

瞳兒嗯了聲：“殿下身為公主，眼見尊貴，平常事或許能助小姐出氣，可裴府老夫人和柳夫人皆于殿下長輩，柳夫人兄長又涉前朝，就讓人去慰問了柳夫人和老夫人，并送去兩個教習嬷嬷，美名曰：教導二小姐禮儀。”

美名曰教導二小姐禮儀，宮裡的嬷嬷最為嚴厲，就連她初入宮廷都挨過手心，這些嬷嬷又善于打聽主子的心意，此去裴府，一個就夠了，還派去了兩個。

裴錦雲沒忍住幸災樂禍的笑出聲，一雙眼眸裡閃耀着名為狡黠的光，那她要是再往裴錦玉那裡送個小紙人，再畫個笑臉，那裴錦玉不得氣死。

想歸想，她還是不會把把柄送到人手上去的。

瞳兒見她如此，猶然生出一股怵惕，轉過身直拍着胸脯，幸好她沒得罪裴小姐，這一看就是裴小姐又想出了什麼折磨人的法子。

慈甯宮菡萏院是專為公主所收拾的院子，院落裡按公主所要求種植竹林牡丹，錦鯉在荷花池裡吐着泡泡。

陸青檀正執狼毫筆在宣紙上寫寫停停，提筆時，墨水湛到宣紙上化作滴墨花，她細眉微凝，重新布了張新宣紙在桌上。

裴錦雲走來多瞧了兩眼那張廢棄的宣紙，拿起墨條在硯台中磨起墨。

“表姐這是為何事憂愁？”

“這麼易見嗎？我還不覺得憂愁。”陸青檀斜了一眼，繼續提筆在紙中寫着。

廢棄的紙張在旁堆積了六七張，足以可見執筆人的下筆艱難，裴錦雲如未見，莞爾笑道：“表姐的眉都皺起了，還不叫憂愁？”

陸青檀寫完，拿起宣紙在空中晾了一會兒，道：“剛幫你報了個仇，你就是這樣說我的？”

裴錦雲驚呼一聲：“報仇？啊！什麼報仇。”

陸青檀對着厚顔之人向來無語，把紙張折起裝入個方正的信封裡，再印上公主私印，就讓瞳兒拿出去。

“不用裝了，瞳兒難道沒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