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呆坐了多久,姚疏桐又是一陣克制不住的咳嗽,整個人難受的厲害,臉色白的不得了。
翠芍起身去拿水,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把水湊過來姚疏桐的嘴邊,“小姐,若是傷心哭出來吧。”
姚疏桐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還是木木的。
翠芍哭腔跪下,“小姐,明明還有洪姨娘的姐兒,怎的偏偏是您。”
“奴婢去找老爺。”爬起來就要走。
“翠芍。”姚疏桐出聲,嗓子啞的厲害,她把人拉住,不許她莽撞。
“為皇室沖喜,怎麼能是庶女?”她啞着嗓子和她解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是嫡女,又亡了母身後無靠,所以隻能是她。
謝貴妃是前太師謝承榮的嫡女,四妃之首,就算七皇女不是皇後嫡出,那也是皇室子女。
三皇子和謝貴妃認罪死了,也改變不了她尊貴的身份,身後還有整個謝氏家族。
選擇朝中大臣之女為她沖喜,再不堪也不會是庶女。
翠芍哆嗦着唇,整個人倒在地上。
姚疏桐咳嗽不停,起身把翠芍扶起來,“起來,地上涼。”
“小姐你入宮,帶着奴婢。”翠芍壓抑的說。
“進宮再出來就難了。”
“奴婢願意,一直陪着您。”
“謝謝你,翠芍。”姚疏桐也是動容。
她五歲時候繼母韓氏進門,把她身邊從前的舊人都換了,翠芍正是那時候進來的,開始覺得咋咋呼呼的不穩重,這些年越用越稱心。
給皇室沖喜她孤零零一個,她到底是閨中女兒,怎會不怕的,到底身邊有個人是好的。
姚疏桐握住翠芍的手,翠芍回握着,心疼道,“小姐,手這麼涼呢!”
倆人說着話,外面傳來女子尖細的聲音,“呦!我說是什麼呢!墨玲你個木頭啊,你直挺挺的杵這兒幹什麼!吓人一跳!”
“滾遠點兒,别髒了我的衣裳!”
此刻天熱昏暗已經傍晚,姚疏桐暗暗示意翠芍,翠芍起身去點燭。
身材苗條的女子從外面進來,背很挺姿态端着,捏着一方帕子,簡直比姚疏桐這個小姐還有派頭。
“這麼晚了,素眠姐你去哪裡了?”翠芍迎過去。
姚疏桐咳嗽一聲擡頭看去。
她看過去的時候,丫頭素眠正轉過身,看到她也沒一點丫頭該有的恭敬,不鹹不淡的回話,“小姐,奴婢一直在針線房做活。”
“你是小姐的丫頭,去針線房做什麼。”翠芍不滿。
“五少爺的袖口磨損了,我去幫忙啊。”素眠去一邊的桌前拿茶喝。
翠芍去打她的手,“素眠姐,你越發沒有規矩了。”
素眠剛要反駁,姚疏桐走過來,淡淡問,“素眠,你要給五弟做妾嗎?”
“母親同意麼?”
“小姐你說什麼……”素眠慌亂的退後。
臉上一片粉紅,翠芍不屑過來扶住姚疏桐,“素眠姐你裝什麼呀,你那點心思以為我們不知?”
“小姐,求小姐成全,替奴婢和夫人說說好話,奴婢是真心愛慕五少爺。”被說中心事,素眠撲通一下跪下姚疏桐的身前,模樣讨好。
姚疏桐看着素眠漆黑的頭頂,回憶往昔……
她當初翠芍一起進來伺候自己,開始幾年還好好的,後來看出來自己在姚府不受韓氏、父親的重視,幹活憊懶很多。
她這院子活不多,有時候閑來無事她自己也會做些事,比如女紅,比如澆花。
本以為素眠隻是懶,後來發現原來心思全在男女之事上,愛慕韓氏的小兒子她的五弟。
韓氏對後來才生的小兒子十分看中,且她隻有這一個兒子,更是寶貴的很,身邊都是婆子沒有丫頭,就怕有丫頭勾引她兒子。
姚疏桐知道,素眠如果做的太過分結果不會好。
她曾想過勸說她,隻是一次夜裡她病了睡不着出去透氣,看到素眠對着樹發洩踢打,聽到她說心裡話。
埋怨她自己命苦,跟着她這樣的倒黴小姐。
還想阻止她尋富貴,門都沒有。
那時候她明白過來,素眠早就看出來她的心思。
姚疏桐不強人所難,既然素眠看不上她,後來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素眠也知道,她都知道,一直都互相裝糊塗,相安無事。
隻是今日姚疏桐卻戳破這層窗戶紙,素眠隻當有希望了。
“素眠,我的事你知了麼?”姚疏桐隻是問。
素眠一臉迷惑,她一直在針線房給五少爺補衣裳,眼鏡都快瞎了。
翠芍恨鐵不成鋼,“小姐要進宮了,怕是别的院子的丫頭婆子都知道了,你伺候小姐卻不知道。”
“進宮?”
素眠不是沒聽過最近沸沸揚揚的傳言,聖人定了姚家給皇長女沖喜。
定了姚家大女?
她小姐?
“你我主仆一場,離開前我會幫你達成心願。”
“隻是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墨玲還小什麼都不懂,不會說話不會做事,我走後約莫要分到大廚房打雜,你要多顧應她些。”姚疏桐交代着。
素眠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交換,迫不及待應下,“小姐放心,奴婢會照應墨玲的。”
姚疏桐點點頭,“該上膳了,你同翠芍一起去大廚房拿飯,記得拿幾份燕窩。”
她才許諾完就吩咐起來人,素眠垮了臉,但是為了姨娘夢,難得的殷勤許多,“翠芍陪着小姐,奴婢帶墨玲去就好。”
姚疏桐淡淡點頭。
素眠很快離開。
翠芍很是不解,“小姐,您真要幫素眠姐?”
“她本性不壞。”
姚疏桐歎口氣,她這生下來十七年裡,也少有幾個親近的人,這次入宮,怕是再難出來。
她不打算帶素眠和墨玲,素眠的心不是和她一起的,墨玲太小了。所以離開前,她都得安排了。哪怕她這個姚家大小姐,從前在姚家再沒勢力不受寵……
不。
如今,或許不同了。
她是為姚家進宮的,給一個女人沖喜,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她該得到一點補償,哪怕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