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有什麼事需要找我？倫納德先生。”

我語氣并不是很好，但還是勉強維持了聲線的平靜。

“你不覺得克萊恩很奇怪嗎？他的同伴選擇自殺，但他卻活了下來，将筆記帶走。如果隻是為了毀滅所有細節，所有證據，當場毀壞筆記是最好的選擇，有什麼必要帶走？是筆記重要？亦或是……人更重要？就像某個有趣的解釋說得那樣，他同伴的自殺使邪神投來一瞥，将邪惡孕育在了幸存者體内，等待着不遠的将來，自己能于那體内複蘇。”

這真是完全的臆測，不過這在事後來看，也是相當恐怖的直覺。雖然這些推論在方向上錯得離譜，但某些細節已經跟真相對上。隻不過它或許并不來自他的直覺，而是他一直強調過的他的特殊。

“這是沒有任何決定性依據的猜測，筆記可能本身就有昂貴的價值，需要接觸的人送到接頭的人手上，至于邪神的關注，接頭的人是否是我，這些信息值夜者應當都調查過了也得到了答案，證據就是我跟克萊恩的審查都通過了，并得到了沒有問題的答複。”

我保持着冷靜的情緒，跟倫納德分析完，而他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

“克萊恩在連環獻祭的慘案中幸存，那之後你就出現了，而你的背景信息充斥大量空白，無從追尋，人本身但卻通過了戴莉的考驗，這說明你确實沒有接觸過筆記。但如果你的任務不是接觸筆記呢？如果，你的任務是别的呢？比如…将邪神孕育在血祭中的幸存者裡。如果是那樣，我們都會很危險了，不是嗎？”

呵，完全的胡扯。特意來問我喝魔藥時有沒有異狀怕不是就是為了看我跟邪神有沒有牽扯，畢竟在邪神侵染身體的同時，必然會影響一些心神心智，不能以很完滿的狀态接受魔藥，這就多半會出現超凡力量的失控。

既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等之後他跟老尼爾通氣後就會知道真假，而這多半能得出我跟克萊恩的身體裡确實沒有被邪神侵染身體的結論，嗯，如果不算克萊恩魂穿的話。

但趁這個空檔來找我不就是為了下套？希望我多暴露一些信息？唉很可惜，我自己都不完全清楚自己本身牽扯到什麼神秘學信息，至于降臨穿越，以及灰霧的信息，那也是不可能給倫納德透露的。

“如果這麼說，那麼自願應征充當我跟克萊恩督察者的你豈不是更有嫌疑，或許我從克萊恩手上拿到的筆記，需要靠你轉交，交接，或許我幫助邪神在克萊恩身上被孕育發展，需要你把這個消息宣揚出去？”

鑒于倫納德明示了他的意圖，我也不再客氣，直截了當地回應，話語裡也不再留有餘地。

“有鄧恩隊長和戴莉女士的背書，我本身也已經通過了審查！”

倫納德擡高音量，眉毛皺在一起，後又忽然噎住，陷入了沉默。

我在沉默中等了一會，才平靜地說道：

“我跟克萊恩也是一樣。命運裡發生什麼都不奇怪，隻能祈禱災難不要降臨。”

“相信神明的威能，但是不要相信神明的慈悲。這句話曾是隊長與我和愛麗莎說過的。隻是一旦災難發生，除了祈求神明的眷顧外，人也隻能依靠意志去對抗那些實體化的恐懼。”

克萊恩這時走了過來，插入了我們的對話，使得氣氛緩和。

我考慮到倫納德的目的，認為或許一開始他就沒有想瞞着克萊恩跟我進行對話，故意讓克萊恩聽了個大概内容，希望作為疑似“同夥”的克萊恩可以多暴露些破綻。

克萊恩向倫納德點了點頭，感慨般地說道：

“我失去了那次事件的記憶，愛麗莎被牽入懷疑，我們無從證實自己是否真的有參與事件，隻能祈求事實并不是那樣。至少我們現在有鄧恩隊長與戴莉女士的保證，哪怕不可相信神明的慈悲，也得相信神明的威能。”

他看着倫納德，這次面容逐漸嚴肅了起來，接着他在胸前點了四下劃出绯紅之月。

“贊美女神。”

倫納德沉默了一會，也劃了绯紅之月，隻是洩了氣般，不再逗留，擺擺手選擇了離開。

我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他離去，對克萊恩伸出了手。克萊恩倒是沒有拒絕，回握了我的手，隻是他表情依舊很嚴肅，似乎在靜靜思考着什麼。

而我也一樣。

那之後我們快步前往射擊俱樂部，用發放的子彈練習射擊，期間克萊恩找了個角落鍛煉體能，似乎在做俯卧撐立卧撐什麼的。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不太好隻練習射擊，決心跟他一起鍛煉體能，咬牙做了幾組高擡腿動作和波比跳，做完後已經整個人都想躺在地上。

這期間我們都保持着沉默，隻有做完訓練後疲憊的吸氣聲回蕩在訓練場内。

……

打開莫雷蒂們新公寓的門，我和克萊恩抱着裝滿食物的油紙袋回到了一天不見的客廳。

我抱着的油紙袋裡還裝着兩個檸檬布丁，這是特意為我和梅麗莎準備的。此時我的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克萊恩的肢體語言也暴露出他的放松。

隻是看到大廳裡同樣提着不少菜的梅麗莎時，我跟克萊恩不禁同時苦笑了出來。

“抱…抱歉，我以為你們會很晚回來，所以我，我，我在你和班森藏錢的地方拿了1蘇勒買菜。”

梅麗莎漲紅了臉看着我們手裡的油紙袋。

克萊恩輕咳一聲，微笑了起來：

“這并不能怪你，梅麗莎，畢竟我們也沒有提前決定過誰在今天買菜。”

雖然有些對不起梅麗莎，但我也不禁翹起了嘴角，微微眯了眼睛。

“梅麗莎，這次我和克萊恩還買了屬于你的檸檬布丁，斯林太太做的哦。”

我一邊說着一邊在油紙袋中努力掏着，希望把那份檸檬布丁找出來給莫雷蒂家的妹妹。

“這，這太浪費了，這些錢應該被攢作積蓄，雖然克萊恩和愛麗莎小姐你都有了穩定的工作，但後續更要花錢的。”

“梅麗莎，你今天難道是走路去上學的？為什麼不搭乘公共馬車？”

問話的是克萊恩。

“去學校一趟搭馬車要4便士，來回就8便士了，一周就是2蘇勒8便士！這還沒有算上你和班森坐馬車的費用。”

也就是通勤費用。我想了想，聯想到了現代上班通勤時的支出，有些無奈地笑着搖搖頭。

沒有打擾克萊恩義正言辭地勸說梅麗莎搭乘馬車上學的進程，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着克萊恩據理力争，又維持着體面的用語，望向他那對被窗外绯色月光籠罩的眼瞳，此刻已經接近晚上7點。

我看着那抹紅色的光暈，想起了今天下午跟倫納德的争執，一時攥緊了手心，又緩緩松開，轉而用手在胸前順時針點了四下，劃出了绯紅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