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被大雪裹挾着，到處白茫茫一片，風雪都能迷了人眼。

司馬昭如撐着傘坐在步辇上，他現在要去藏書閣看看，近來無事，房中的書也都看完了，想找些新的來看。

“大人，天那麼冷怎麼還要出來？讓我去幫你找不就好了嗎？”青青跟在身邊，吃了滿嘴雪，搖頭晃腦地吐出來。

司馬昭如的身上也挂了不少雪，但也幸好被青青強制套了很多衣服，厚重的皮裘擋住了雪，他看着青青的樣子輕笑：“你們并不知道我想找什麼，待會兒找完了我們就回去，很快的，你的生辰還有兩日就快到了吧，多少歲了？”

“過完生辰我也十六了，嘿嘿，大人，我有生辰禮嗎？”青青純屬開玩笑用那雙幹淨的眼睛望着司馬昭如。

司馬昭如應：“有，會有的，而且還不止我的這一份，你也算是一個小大人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獻禮。”他傾了傾傘，想着回頭讓人再拿個更大的傘來。

“真的嗎？”青青笑得一臉單純，臉上還帶着很多雪，像是一個白面團。

“嗯，真的，到了。”司馬昭如把擋風雪的傘沿擡起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閃着亮光，上揚的眼角看着有些像狐狸，步辇停下，他起身，青青扶着他進去。

雪已經能把腳淹沒了，走動時都困難了不少。

現在除了宮裡的紅牆綠瓦，沒有什麼特别豔麗的顔色了，在宮裡行走的太監宮女就像是螞蟻一樣，微不可見。

風雪拍打着窗戶，青青在火爐邊喝茶烤火，司馬昭如倒是一頭紮進書裡，認真挑選了十來本。

“大人，你選好啦。”青青放下茶起身，接過他手裡的書。

“我們回去吧，也不知道夜南怎麼樣了。”司馬昭如往外走去。

現在正值冬日，按理說蛇應該冬眠的，但是夜南卻沒有，可能是屋子裡很暖和，還一直有肉吃，不太想冬眠吧。

夜南現在吃得很胖，拿在手上也很有重量，因為是冬天，司馬昭如很少抱着它，先前抱過一次，第二天就傷寒了，之後就沒有抱過了。

現在的身體孱弱了不少，吹點風就很可能會生病，現在青青可是十分小心地照顧着司馬昭如。

夜南正在火爐邊烤火，司馬昭如見了一笑：“把它拿遠一點，我怕它會烤熟了，書放桌上你就去歇着吧，我也累了。”他脫下披風挂好，來到床邊脫鞋躺下。

“好嘞。”青青把夜南挪遠了就把那扇面向後花園的門給關上，畢竟現在風真的太大了，青青給床頭的那扇窗留了一個空隙，方便司馬昭如醒來後能看到雪。

青青給司馬昭如整理好被子：“那青青就先出去了，有事可以喊我。”

“嗯，去吧。”司馬昭如閉上眼睛，溫暖瞬間包裹着他。

沒一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和子歸，很遠很遠的一個夢，有種飄渺的感覺。

這個夢很長很長，到醒來時就不記得了,睜開眼睛便覺得有些暈眩。

“大人，你沒事吧？”青青跪坐在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

司馬昭如無力輕笑：“怎麼了，我又不是要死了。”

“前兩日我來叫你，發現你沒有回應，上手一摸才發現您發了高熱，昏迷兩日，都快把我吓死了。”青青訴說着。

難怪這個夢會那麼遠，司馬昭如伸出手，摸摸青青的頭：“今日也該你的生辰了吧，正好晚上，讓後廚做些你愛吃的，你的禮物我等會兒就拿給你，去吧。”

青青可憐巴巴地說着，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狗：“好，大人你不能吃油膩的，我讓後廚給你熬一碗小米粥好不好？”

“嗯，去吧，我都餓了。”司馬昭如撐起身，除了全身無力，其他什麼問題都沒有。

他擡頭看向窗外，正正好窗台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了，此時雪還在延綿不絕地下着，好像不知疲倦。

司馬昭如掀開被子下床，披好衣服，穿好鞋子之後就來到門前把門開了，讓後花園的風吹進來，他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坐在貴妃榻上了。

其實也不冷，反倒是很舒服，他這樣子吹了一陣，感覺房間裡的悶熱沒了就把門再次關上了，他真的怕青青擔心，畢竟在床邊都快哭成淚人了。

“哈……”司馬昭如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擡手倒了杯熱茶，好像是碧螺春，很香。

青青最會煮茶，司馬昭如很喜歡，從煎茶到飲茶這些步驟青青可謂是一個行家，碧螺春就是司馬昭如最喜歡喝的一個。

現在身邊真的很安靜，沒有人會一直在身旁叨叨，幸好還有一個青青，說來也是一種緣分，但是事情起因經過倒是忘記了，記憶中有一大片空缺，司馬昭如很想填滿，總感覺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奈何身邊沒有一個人願意說給他聽。

所有人都感覺在逃避瘟神一樣，也不知道在逃避什麼事情。

司馬昭如喝完一杯就在衣櫃裡面翻找着東西，早早就給青青準備好生辰禮了，是一個金鎖，司馬昭如特意去祈福過的，青青從小沒有爹娘，是伯父伯母帶大的，但是沒有機會讀書，自然也就沒有一個保平安的富貴東西，這個平安鎖是特意設計過的，和普通的金鎖不同，這個刻有他的姓名，不是一個金項圈而是金鍊，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送他這個的，可能隻是想到王玉有一個從小就戴在身上的平安鎖，兩人年齡又差不多，青青就和自己孩子一樣的緣故吧。

司馬昭如輕輕用指腹撫摸着雕刻精緻的金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重新放回去合上，拿着坐回貴妃榻上。

青青吩咐好了之後就回來了，蹲在火爐邊烤着快要凍僵的手，擡頭問：“大人，你身體還有哪裡不太舒服的嗎？需不需要叫太醫過來？”

司馬昭獨搖搖頭：“不用，”他遞出盒子：“青青，生辰快樂，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

青青的鼻尖瞬間就泛起一陣酸澀，眼中含淚，站起來顫抖着手接過來：“謝謝大人。”他擡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打開的那一瞬他都愣住了，真的很漂亮的一個金鎖，不會過分張揚，青青繃不住了，他來到司馬昭如腿邊跪坐下來，聲音有些微微顫抖：“謝謝大人……”

金鎖是送給寶貝的禮物，可以看出來司馬昭如對他的重視程度，絲毫沒有把他單純地當做一個下人，反倒是當做是自己親愛的孩子。

青青沒有父母，在伯父伯母家過得并不好，沒有書可以讀，因為生活在山上他每天的任務就是打柴做農活，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十六年來，還是第一次被當做成一個寶貝來對待。

青青這才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喜歡嗎？會不會太俗了點？”司馬昭如給他抹了抹眼淚，整個手心都覆在他臉上，以示安慰。

青青連連搖頭：“不會，謝謝大人，這個真的很好，還是第一次被如此珍重地對待。”

眼睛裡淚水閃爍，所流露的不僅僅是歡喜，還有很多令司馬昭如心軟的感覺。

“在我這裡你和王玉和許兒都是一樣的，你也是一個孩子，總會有人珍視你的，快起來吧，大人幫你戴上。”司馬昭如摸摸他的頭。

十六歲，本該是要好好保護的年紀，應該呆在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衣食不愁，應該說什麼都不愁才是，好好吃飯，快快長大，沒有任何要憂慮的事情，司馬昭如在他這個年紀曾經曆過變數，更知這個年紀心中的向往。

青青特别喜歡這個金鎖，因為是金鍊式的，他可以放進衣服裡面。

“嘿嘿，那麼多禮物最喜歡大人送給我的禮物了。”青青一臉單純地笑着，他站起身：“我們去等着吧，應該也快好了。”伸出胳膊給司馬昭如扶着。

司馬昭如被他攙扶着，走幾步就覺得頭重腳輕。

可能真的不如從前了，司馬昭如心中不免有些疼痛，無異于萬蟻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