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從哪裡出現的異常?此次回來之後他神情就一直不對,好似憋着火一般,加之他口中所說……
言無咎微微皺眉:不會吧……
不會是出門一趟覺醒了什麼本性,打算搞強制愛那一套了吧?
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若要知曉來龍去脈,還需自東方盛被派去執行的任務說起。
東方盛并不清楚任我行将他派到與言無咎最初相遇的那個地方究竟所欲何為,但怎麼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因為不想讓無咎哥擔心,此事他未曾告知言無咎。此外,他心中已然做好萬全的準備。
首先,閩南地處偏遠,一來一去怎麼說也要十天半個月。在這期間,倘若任我行對孤身一人呆在黑木崖的言無咎下手,他遠在千裡外,回天乏力。故而他提前做出足了打算,将保護言無咎的事托付給了他最信賴的大哥,童百熊。
與此同時,他又專門要來兩隻信鴿,一隻給了言無咎,另一隻則給了他在府中的親信。這樣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與言無咎來往通信便算是隐晦的報平安。一在明處,一在暗處。倘若言無咎那處斷了消息,便可通過親信那邊知曉發生什麼事情。
随後,他也考慮到任我行在那處設下陷阱埋伏等種種可能,多帶了一倍手下随行。
然而一路暢通無阻,直至當年斷崖邊。
“啟禀堂主,我等皆未發現蹊跷。”
“好,我知曉了,你等退下聽候吩咐。”
雖尚未探查出任我行的算計,但既然來到此處……或許可以故地重遊一番。
倘若有機會,能帶着無咎哥再回到這裡重溫往昔,想來也有增進情誼之效吧。說來無咎哥最近的态度忽冷忽熱,他是已經知曉了我的心意,還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合他的意呢……
信鴿在頭頂上盤旋三圈落下,東方盛看見信件,心中一甜:無咎哥即使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卻仍舊察覺出了他的情緒變化,還在想方設法安慰于他,此中行徑,叫東方盛難不心動。
他放飛信鴿,如閑庭信步,不知不覺間,已走到當日終點,在那兒,依稀可以眺望到泛着枯黃的山谷——那是言無咎曾經指給他看的歸處。
隻可惜,被任我行毀了。他這樣想着,心中掠過一絲不安,緊接着又歸于平淡——當時,他自然也是不想言無咎就這樣離去的,故而任我行派人放火一事,他雖然不知道,但知曉之後亦未多加阻攔。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但因為毀掉的是言無咎的故土,所以總會内心不安。
或許,如今去看一看也好。倘若再見言無咎,也好與他有更多話說。
東方盛腳步加快,三兩步步入山林。
遠處,焦黑與深棕交映,放眼看去,滿目瘡痍。東方盛的衣擺拂過被燒焦的樹木,豔紅色便蹭上一抹刺眼的黑灰。他行走在期間,恍惚身處正燃燒的熊熊大火的山林。
溪流邊,尚存一絲盎然綠意,又清且淺絨毛似的一層綠色淺淺覆蓋在泥地上,旁邊不遠處一株焦炭似的大樹根部,冒出了幾朵淡黃的菌類。
再往前走約一二裡,烈火的痕迹在此斷掉,前面是一望無際的綠色林野,低矮的灌木和草地,叫人一覽無餘。
為何沒有人迹呢?即便烈火焚燒,也總該留下一二殘垣吧?他四下打量,卻連磚瓦木梁都看不見一絲。
忽而,東方盛耳尖微動,聽見有來者沉重卻敏捷的腳步聲。
莫非是此地住戶?他回過頭去,看見一個背着背簍走來的村民。
那人形容簡樸,一如當時村中的村民。看見東方盛時,先是疑惑,繼而被其豔麗卻隐含戾氣的容貌和氣勢所懾。
“這位、這位公子,不知到這兒來是有什麼事啊?”
東方盛語氣倒也和緩:“這位小哥,我想問一下,去年大火後,此山谷中可什麼殘迹?”
村民沒聽明白他掉的這書袋子,撓撓腦袋:“山火嘛,我們這邊很常見的,不過去年那場山火還真是大。還好是夜裡,咱們村沒人來這邊打野……後來倒是撿到了不燒燒熟的野味。隻是不知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東方盛心生疑惑,他思忖片刻,又問:“你們村……常來這邊嗎?這山谷中不是有瘴氣毒霧麼?”
看他态度何歡,村民也逐漸放松了下來,聞言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你是中原人吧,中原人總愛說我們這兒有什麼、什麼毒瘴,就不能是你們自己身體不好麼?山中蛇蟲鼠蟻多很常見,我們村還能捉來泡酒呢,怎麼你們碰一碰霧氣就不行啦?”
“……原來如此。”東方盛隻覺得自己在緩緩接近一件會讓他極為痛苦的事,然而他難以制止這種不妙的思緒,也難以停下面向這個村民的問詢。
“你、還有你村子中的人,常在這附近來去麼?”
“是啊,靠山吃山嘛,我們村每個人都将這兒摸得比後院還熟……官府也允許的哈,你可不能去告我們。”村民警惕。
東方盛不在意他這點莫名其妙的警惕,連珠炮似接着逼問:“你可曾在這附近見過不散的迷霧、山谷中的居所、或者,一個長相俊美但坐着輪車,偶爾會在附近采藥的男子?”
村民沒聽他說一個詞都要搖一搖頭,聽到最後笑了:“小哥,你看咱們這泥巴路,哪個車的輪子不得陷進去啊?殘廢都不出門的,養活自己都難,還有功夫采藥呢?”
随後,他想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要找大夫是吧?咱們村倒是有個老大夫,醫術很好的,那大白胡子,說他活了八十歲也有人信呐。人老成精,你知道吧,他們都說他很有些神鬼手段,能跟閻王搶人嘞。有些時候,他們那些鎮子裡的人,都要大老遠來我們這兒找他治病。”
随後,他又歎一口氣:“不過,你來晚啦,也是去年,就在那場山火前不久,他老人家出門說是采藥,結果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再沒回來過。”
“除了他,咱們這兒再沒有第二個大夫,你要是還想找大夫,可能得到鎮子上去了。”
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