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小飛蛾中,一隻體型較大的一直在和他的刀柄較勁——說是體型大,其實也就比神田的指甲蓋還要大一點點。
一隻小蟲而已,居然敢和他繞圈子,神田也來勁兒了。隻不過,沒等他趕走那惱人的小昆蟲,隻見風燈的火苗“撲”地一閃,那隻小飛蛾長滿鱗粉的翅膀頓時燃燒了起來。
“喂!”
小聲驚呼起來,神田趕緊放下六幻,但是對于被火燒着的昆蟲,他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讓他沒法理解的是,其他的小飛蛾并沒有被燃燒着的同伴吓着,而是争先恐後地撲向了那微弱的燈火。頃刻間,風燈的火苗劇烈地晃動了起來。更多的劈啪聲傳來,更多的小飛蛾被火焰點燃,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在神田的注視下,很快被烈焰榨幹了最後一點水分。沒多久,圍繞着這一盞風燈的所有小蟲都不見了。
但是,風燈的火焰,也被它們完全撲滅了。
這就是提耶多爾元帥說過的,夜行昆蟲的趨光特征吧。并不是因為自身多麼勇猛,隻是對光有追逐的本能罷了。
它們和那些探索隊員真像,明知自己的目标充滿了緻命的危險,還義無反顧地沖上去。所謂越純粹的人越傻嗎?這種不要命的行為被他們奉為信仰的真理,難道這些人的腦子已經退化到和小飛蛾一樣了嗎?
神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從開始到結束又過了很久,他才回過神,将玻璃燈罩重新罩了回去。
接下來,以雅典的營地為中心,結合能确認的情報,神田順利帶回的Innocence至少有兩個,這算是不小的成果了。可是探索隊員們對于這樣一個算是非常厲害的驅魔師,并沒有表現出哪怕多一點點的歡迎和贊許。
神田當然不會和他們扯更多的廢話。完成了這幾個任務,帶上回收的Innocence盡快送回總部之後,他可以繼續其他地方的任務了。
一路颠簸,将innocence帶回總部,神田又馬不停蹄地再次出發了。當日曆終于翻過了六月的最後一天進入了七月時,神田風塵仆仆地帶着又一個innocence趕了回來。
總部的人依舊是各忙各的,沒有人和他搭話。
他也習慣了沒人搭理,把Innocence送去黑布拉斯卡那裡存放之後,就趕緊跑去洗澡解乏,然後回房休息了。
在他帶着一身水汽回到房間的時候,門邊上的一個小包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低頭将包裹撿起來,神田看見上面還綁着一封信。
又是她吧。
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比起眼不見為淨,他更想歎氣。
在努力對他表示關心這件事上,她還真是锲而不舍。
放棄了将包裹直接扔出去的想法,神田一邊把信從包裹上摘下來,一邊進了房間。
包裹的盒子很厚,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不過神田在拿着這個包裹的時候,裡面嘩啦嘩啦直響,好像有大顆的珠子在滾動。
拆開看看吧,希望不會是什麼不着調的東西。
打開包裹之後,可以看到裡面有兩個紙包,其中一個有些破了。神田拿起破了個洞的紙包撕開,隻見裡面裝了十幾顆褐色的橢圓形球狀物,湊近聞一聞,似乎還有些濕潤的氣息。
這是某種植物的果實,或是種子吧。
接着,他打開了第二個紙包,這個紙包裡的東西更奇怪,一端是白色,一端又是青色,像是小草的嫩芽似的又細又短,還幹巴巴的。
這家夥給他寄了一包草?
不明白這兩包東西算是怎麼回事,神田想起了一同寄來的那封信。
按照她的習慣,一定會在信裡詳細說明,或者配上慘不忍睹的簡筆畫來解釋吧。
不過,預料之中的簡筆畫沒有出現,她的字倒是工整了不少。
“親愛的神田:最近還好嗎?”
雷打不動的開場白,神田嘀咕了一句。
誰和你是“親愛的”。
說不定她會提到之前那個電話的事吧。神田往下繼續讀,果然,被他猜中了。
“我應該向你道歉,也許你不喜歡過生日……對不起,巴克支部長提醒過我不要對你說生日快樂,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以後我一定注意。那天電話裡聽你的語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舒服的話不要勉強,如果哪裡痛的話一定要說出來,你好像從來都不喜歡依靠别人。”
哼,啰啰嗦嗦的,像個老太婆。再說了……生日的事情,其實加奈根本不需要向他道歉。她隻是傻乎乎地出于好心罷了,又不是故意的。
就算要道歉,也不需要她來說這句“對不起”。
“我回到亞洲支部了。支部長說如果我繼續在外面亂跑的話,教團和中央廳向他施壓,他也很難做。回到支部後,中央廳雖然還是有人在監視我,但是對于我的血液,他們卻沒有任何要繼續研究的動作。看起來一切恢複如初,可我卻覺得更加不安心了。我從支部的科學班那裡打聽到,存放在實驗室的最後一根血液試管不見了,好像是送到波蘭的一個叫桑傑斯的人手上。聽說那個人是中央廳直屬的科學家,但是很奇怪,他并沒有在中央廳工作,不知道在波蘭做什麼。”
有關人造驅魔師的實驗,現在他們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神田也不關心中央廳的人事調動,他隻關心眼前的這兩包奇怪的東西是幹什麼的。
要是沒用的話,他可就當垃圾掃地出門了。
“随信寄給你兩包特産,其中一包是碗蓮的種子。我的碗蓮已經快要開第一朵花了,到時候我去借支部長的相機把它拍下來給你看。你如果心情不好的話,去找個大一點的盆子,學我種種花吧。比起你房間裡那個沙漏裡的,我覺得你還是需要多看看鮮活的花,雖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看了不要生氣——那朵花就像假的一樣,我怕它什麼時候忽然就消失了。”
心裡微微一震,神田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了沙漏裝置。
“另一包可不是種子,它叫蓮子心。把蓮子剝開,中間有一根綠色的芯,就是這個。蓮子發芽之後,蓮子心會長成蓮花的莖,所以它是蓮花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像人的心髒一樣重要。蓮心是一種藥材,烘幹以後可以用來泡水喝。至于功效,還是很好的——可以清熱降火。嗯,你總是愛發火,我覺得除了坐禅讓你靜心之外,蓮心泡水應該也有效吧?想喝的時候記得泡一些,不要放太多,這個消火的效果不錯,但真的非常苦。”
啧,花樣還挺多。
拿起幾根幹癟的蓮心湊近聞了聞,神田并沒有聞出什麼苦味。鬼迷心竅地放進嘴裡嚼了嚼,他立刻皺起了眉。
這麼苦,蓮心竟然是這種味道?這個要是拿來泡水喝,會更苦吧。
估計也隻有加奈會折騰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神田放下了蓮心,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信上。信的末尾,加奈又提到了李娜莉。
“對了,李娜莉還好嗎?我寄給她的信,她一直沒有回,是不是出任務去了?如果是的話,請她注意安全哦。”
神田沉默了一下,接着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别人的事情,有什麼好關心的……”
讀完了信,他将信紙原封不動地折好,放回信封,再和加奈之前寄給他的那封信一起壓在了蓮花沙漏的旁邊。
包裹盒裡的蓮子又一次拉住了他的視線。神田默默地盯着那些蓮子,最後伸手把它們全部拿出來,放在手心裡把玩。
涼涼的,放在手心裡很舒服,滾來滾去滑滑的,感覺很可愛。假如真的種起來了,那它開出的花,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哼,吃飽了撐着沒事幹的人才去種花。”
嘴上說着不屑的話,神田還是拿着其中一顆蓮子躺下,将蓮子放在眼前轉來轉去地看。
他隻見過蓮花——無論是在他零碎的記憶裡,還是任務途中偶然見過的,那花朵的模樣早就不陌生了。
不過,尚未發芽的蓮子,他倒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
燦爛旖旎的滿池蓮花,就是從這一顆小小的蓮子開始的。它沉睡于黑暗的淤泥,懷抱着如此苦澀的心,卻能開得如此熱烈美麗。
這算不算是一種奇迹呢?
手心裡的蓮子靜靜地躺着,仿佛有一種安定甯神的奇特力量。呼吸變得平緩,一直躁動不已的内心正在變得平靜。神田忍不住做了個深呼吸,再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忽然覺得無比放松,于是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