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煉金術師和惡魔之血(3)
“您好!請問有人在嗎?”
雖說是古宅,但走近了看也是很大一幢建築,如果它是新的,那一定和貴族的宅邸一樣豪華。宅邸外圍有圍牆,正面是兩扇巨大的雕花鐵門。此時,老舊的鐵門鏽迹斑斑,向裡面望去,宅邸高高的正門也關得緊緊的。加奈站在鐵門前喊了幾句,完全沒有人回應。
她試着推了推門,随即發現鐵門上鎖了。于是她再次擡高了聲音:“有人嗎?”
還是沒有人回答。
神田并沒有這麼好的耐心做一個有素質的訪客,上前擡腳就踹。哐哐幾下,鐵門的大鎖紋絲不動。于是他轉向加奈命令道:“你不是會撬鎖嗎?趕緊把鎖弄開,要不然我就拿六幻砍了。”
“哦好……啊?光天化日的讓我撬别人家大門?你是想讓我立刻去坐牢嗎?”
“不撬是吧,好,給我讓開點。”
“我說你……喂!把刀收起來!你會把整扇門都砍成碎片的!”
兩人還在掰扯,宅邸的大門忽然開了。門縫裡露出一張陰森森的臉,向鐵門這邊張望了一會兒。之後,那個人從宅子裡出來,走到了鐵門邊。
“你們找誰?”
走得近了,他們才看清這個人的打扮。不知道是因為要應對病患還是有什麼别的原因,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整張臉隻露出來一雙眼睛。
不止是打扮讓人覺得背後發涼,這人的聲音聽起來,也是陰森森涼飕飕的。
“你好!我們是來找桑傑斯先生的!呃……我們來找他看病!”加奈一把将神田推到一邊,同時露出了标準的社交微笑,“請問桑傑斯先生在嗎?”
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那個人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從衣服裡拿出一挂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了鐵門的門鎖。
“請進吧。”
這麼容易就放他們進去了?
跟在這個怪人身後進了門,兩人不約而同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宅邸前是一大片雜草叢生的空地,看那些殘存的石頭圍欄和倒塌破損的雕塑,也許這裡很久以前是草坪或花園。可能是整個地區黑死病泛濫的緣故,現在這裡不但和花園聯系不起來,反而讓人聯想到中世紀處刑異教徒的殉葬場。屋宅的頂上,破碎雕塑的高處,随處可見黑漆漆的烏鴉。它們時不時發出幾聲怪叫,讓人不寒而栗。
除了烏鴉,這片荒草地上,也有不少“煉成陣”。隻不過這裡的“煉成陣”不再是由普通的石頭擺放而成,而是用動物的骨頭,烤成焦炭的動物屍體拼湊起來的。
“神田……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對吧?”
可以感覺到,加奈朝自己靠近了一些,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你不是膽子很大嗎?中央廳的人都不怕,難道還怕這裡?”小聲吐槽着,神田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老鼠的幹屍。
“誰說我怕了!真正膽小的是神田你吧,你看你脖子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看加奈還準備伸手來摸,神田反手一巴掌拍回去:“少廢話!”
就是這一轉身的空當,他都沒注意腳下碰到了什麼,頓時一個重心不穩向前面摔去。等他呲牙咧嘴爬起來的時候,身後的加奈吓得一聲尖叫,連帶着把神田唬得全身一哆嗦。
“笨蛋!你嚷嚷什麼!再一驚一乍的我揍扁你!”
“神神神神田!你邊上!邊上!”
“哈?什麼邊上?”
邊上的确是碰到了什麼,硬邦邦冷冰冰地挨着他的手指。
“什麼東西……”
他下意識地用力抓了一把,結果加奈立刻尖叫着跳了起來。
“别抓了!快扔掉啊啊啊啊!”
神田狐疑地将那東西拎到眼前,隻掃了一眼,就像觸了電似的大叫一聲,接着飛快地一把丢了出去。
怎麼回事!這裡為什麼會有人的頭骨!
大概是他實在被吓了一大跳,這一丢也沒看丢哪個方向了。所以,當他瞥見那個被他丢出去的白森森的頭骨正好砸在了加奈的身上,他瞬間知道又要被罵了。
果然,被砸中的加奈抱着頭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神田你這王八蛋!!我要和你絕交!!!”
言歸正傳,人頭骨砸中加奈之後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滾到了一邊。加奈驚魂未定,一臉兇神惡煞地正要沖上來把神田暴揍一頓,神田卻緊緊盯着前面的地上。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要失去言語功能了。
那是一個用人頭骨拼成的煉成陣。而他剛才不小心摸到還扔出去的,正是其中一個。
“那些東西可不能亂碰,要是移位了的話,就無法達成力量的循環了。”
這兒還在一團混亂,從屋宅的方向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讓兩人同時看了過去。宅邸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着一身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那長袍讓人想起教堂裡不苟言笑的神父。他走到剛才那個人頭骨掉落的地方,彎腰撿起那顆頭骨,再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土,接着來到神田的身旁,把那顆頭骨放回原位。
“您就是這裡的煉金術師,桑傑斯先生?”加奈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神田因此也沒被她揍——看出來了,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是的。”他說着笑了起來,看起來很親切,卻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像這座古宅一樣,“黑教團的驅魔師竟然上門拜訪,還真是榮幸。”
“您怎麼知道我們是驅魔師?”
“哦,那個薔薇十字架的徽章,就是驅魔師的證明啊。”桑傑斯指了指他們團服胸前的薔薇十字架,“說來慚愧,我也算是中央廳下屬的一名研究員,因為某些原因始終沒法回去工作,隻能留在這裡了——請進吧。”
彼此對視一眼,兩人謹慎地跟着桑傑斯進入了宅邸的大門。
古宅的裡面并不像它的外圍那樣破敗,進了大門之後,神田發現這個宅邸内部還是很高級的——怎麼說呢,感覺好像是到了總部科學班的地盤一樣,無論是廳堂還是走道上,都放置着各種儀器和設備。
除此之外,就是随處可見的羊皮紙,有些淩亂地用銀質的釘子釘在牆上。那上面畫的全部都是稀奇古怪的煉成陣,連注解也都是看不懂的古代文字。走過門廳,裡面就是宅邸的正廳了。不過讓神田感覺到奇怪的是,這棟建築不過三層樓而已,竟然連像樣的照明設施都沒有。宅邸的一樓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兩側分别有樓梯通往二樓和三樓,無論是哪一層樓,都隻在牆上三叉燭台上點着慘白的蠟燭。
“請問兩位怎麼稱呼?”
“我叫加奈,這位是神田。”
“嗯……好像是沒聽過的名字,你們是新加入教團的驅魔師吧。不知道兩位驅魔師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們原來接到總部的任務,說立陶宛的拉茨迪加依鎮上有Innocence——您應該知道這個是什麼吧?”
“哦,是的,當然知道。”
“我們判斷那個Innocence就是您在一周前帶走的一個會發光的石頭,請問我們能看看它嗎?”
“會發光的石頭……我想想……”
三人停在了一樓大廳的樓梯處,神田發現在一樓的角落處,似乎還有一扇不怎麼顯眼的門。就在桑傑斯剛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從宅邸的某個方向忽然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嚎叫。雖然隻是短短一瞬間,但是神田立刻判斷出了傳出聲音的位置——正是那扇小門的方向。
門後面有什麼東西嗎?
“桑傑斯先生,這個聲音是……”
“啊,不用在意,那些都是用來做煉金術研究的動物,也許是關得太久了在鬧脾氣吧……不用害怕,我都把它們關得好好的,不會跑出來鬧事。”笑着和他們解釋道,桑傑斯帶着兩人上了二樓,“那塊石頭在我的煉金工房裡面,跟我來。”
說是工房,之前神田還把它想象成很大的一個空間,放滿了各種神神怪怪的物品和有關煉金術的各種書籍,卻沒想到這裡的工房隻是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實驗室。
有點像他被拉去檢查再生符咒的那個手術室,因為有一張桌子上放滿了手術刀之類的東西,而那張桌子的旁邊,好像就是一個手術台。
他不是搞什麼煉金術的嗎,為什麼會有手術台?
“你們說的就是這個吧?”
說話間,桑傑斯從工房最裡側的一個架子上取下了一個泛着綠光的石球,仔細看就可以發現,這塊石頭确實像水晶一樣透明,所以能夠清晰地看到裡面有個黑色的結晶。桑傑斯将石球放在實驗室的桌上,有些可惜地說:“原來這個就是innocence,我還從沒見過呢。之前剛剛遇見這個東西的時候,我以為是什麼難得的煉金材料,還想試着能不能用它做成藥,來救治那些患了黑死病的人們,沒想到居然是教團最需要的東西。既然是innocence,大概也沒法做成藥了……那就收下吧。”
“謝謝。”收下了石球,加奈道了謝。接下來,她開始切入中心問題了,“我們剛才在鎮上聽說了您收治了不少患上黑死病的病人,那些人們實在是太慘了……他們現在還好嗎?”
“你真是個會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波蘭的黑死病爆發面積那麼大,有很多人都因為來不及救治而死去,相信上帝應該會寬容地接受他們吧……”
“大家都說桑傑斯先生是很厲害的煉金術師,我還從來沒見過煉金術呢,您是怎麼救他們的?和醫院裡的醫生們一樣嗎?”
“哈哈……應該說是有點像吧……”
“哇,這些都是礦石嗎?亮晶晶的……我可以摸一摸嗎?”
“當然可以。”
“我第一次見到水晶的原石唉,這個好棒啊!”
趁着加奈開始和桑傑斯東拉西扯的時候,神田趁機迅速地環視了一圈——這點默契他們還是有的。工房并不大,一眼就看到頭了。除了手術台,放滿手術器械的桌子,一些存放藥物和材料的架子、櫃子,也就沒了。有些看起來應該是标本瓶,整齊地排列在靠牆的一排架子上,有動物的也有植物的。
放置标本瓶的架子最下面那排,能看出應該是更大的容器,但是卻都被布蓋了起來。隻有放置于角落的那一個玻璃容器沒被蓋上。
那個玻璃容器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待他仔細看清時,卻不由得感到背後一陣發麻。
容器确實比較大,說是标本瓶,更像是一個小酒桶,裡面放滿了淡藍色的液體,好像稀釋過的藍墨水。讓他渾身發冷的并不是這個藍色的液體,而是裡面浸泡着的東西。
那似乎是一個嬰兒,眼睛都還是閉着的,身上有着标志着患黑死病而死去的黑斑,并且已經有些腐爛了。
這應該是患病夭折的嬰兒吧,才剛降生于世上就匆匆離去了,已經很可憐了——可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标本容器裡?
讓神田感到奇怪的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