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辦公室裡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充斥着隐隐約約的火藥味。就在這火藥味幾乎要被點燃的時候,在一旁沉默的金發男子發話了。
“神田,你不願意去亞洲支部,我明白。”他忽然加重了語氣,“可是,亞洲那邊現在很不穩定,圍繞着這幾個任務點,AKUMA的活動變得頻繁,支部現在确實已有一名驅魔師支援,但人手遠遠不足,所以我這次特别請求教團增派兩名驅魔師,進行新一輪為期半年的常駐支部任務。這樣說的話,你能明白吧?”
神田皺着眉,一言不發。見他不為所動,金發男子不得不放低姿态,換上請求的語氣。
“神田,我不是以個人和我們張家的名義來懇求你,而是以這個黑教團亞洲支部長的身份,懇請總部派遣驅魔師前往執行任務,請你……不要想太多了。”
“任務優先,神田,你還是去吧。”考姆伊也在勸他,“從各方面的能力來看,你是這次任務非常适合的人選。我和巴克支部長讨論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派你去。”
神田漠然地看着他們。
“所以,你們的決定就是讓我體驗一次故地重遊?”
偌大的辦公室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要我去支部執行任務,可以。”慢慢握緊了六幻,神田直視着兩人,“但是,要是有任何人妨礙我,我是不會客氣的。”
“好的,沒問題。”巴克擦了擦額角的汗,強自鎮定開口答道,“這一點,我會讓支部上下全力配合的。”
出發的時間定在第二天的淩晨,同行的第二位驅魔師是加奈。就像神田說的那樣,她比較熟悉亞洲那邊的情況。按照計劃,他們将和支部長以及随行的探索隊員一起,先坐火車橫穿歐洲到達地中海畔的希臘,再改行水路,坐船從地中海經過蘇伊士運河進入紅海,再通過曼德海峽進入印度洋之後,繼續東行,直到通過馬六甲海峽進入南中國海。
“很長的路線呢……基本上都是坐船了,上次去支部的時候就是走這條線路。”
接到任務的指示之後的晚上,收拾妥當的兩人帶着随身行李和任務書,等待出發的通知。出發時間是在深夜,所以兩人幹脆待在食堂裡等,順便吃點宵夜。
“為什麼這種長途任務要叫我來陪你啊,我不想坐船……這次任務完成之後回來都要到明年了,看不到碗蓮開花也就算了,我還想走之前抱抱小紙盒呢,真可惜,又不知道它去哪兒了。”
翻看着任務的資料,加奈咬了一口手裡的蜂蜜小蛋糕。她正要倒水,神田把茶壺搶了過去。
“那隻臭貓有什麼好惦記的。”
從加奈手上搶過茶壺,神田給自己手邊的杯子裡倒滿了茶水,再拿起來咕嘟咕嘟地喝完:“有空擔心你那隻貓,不然看看任務的行程。光是在路上花費的時間至少得有半個月,等我們到達支部後,誰知道那些Innocence有沒有被奪走。”
“如果是任務書上說的那樣,或許我們真的能趕上。”加奈對着任務書皺起了眉頭,“違反季節規律出現的水生植物……唉,又是個麻煩的任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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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顔色是深藍深藍的,讓人覺得無法看穿。大海上的天空是湛藍湛藍的,讓人覺得無法觸碰。
兩種色調之間,神田靠在甲闆上冷冷地“嘁”了一聲。倒不是他覺得這藍色調的風景太過于無趣,而是他有些頭暈。雖然說船一直在按照既定的方向前進,可是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大海上天空下前行,他完全感覺不到船在前進。
再這樣下去,神田相信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内,他看任何東西都是藍色的。
半個小時前,船剛剛駛出曼德海峽進入印度洋的時候,臉色發青的加奈被随行的醫生送回船艙了。比起神田隻是被單調的色彩攪得眼暈,她是真的暈船了。早在渡過地中海進入蘇伊士運河的時候,她就說她有點不舒服。結果在紅海的時候吐得昏天黑地站都站不直,把全船人都吓了一大跳。
“真是笨死了。”
難怪她之前說不想坐船,原來是這麼回事。
暈船這事也怪不得她,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而已。神田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當初她走這條航線去亞洲支部時的情形——就這麼一直吐啊吐的,真是夠糟糕的了。
他正在心裡默默吐槽,巴克支部長恰好到甲闆上來透氣。神田眼角的餘光瞥見他,思忖片刻便淡淡地開口道:“喂,距離到達亞洲還有多久?”
被問的人渾身一僵,可能是沒想到神田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問。不過支部長不愧是支部長,立刻就穩定了波動的情緒:“這一路還是比較順利的,大概再過一周左右就能進入南中國海了。”
“接下來的行程呢,帶我們去參觀你們的實驗室?”
果然,提起這個話題,兩人之間的氣氛徹底冷場了。
過了一會兒,巴克還是把接下來的安排告訴了神田。
“我們得先去亞洲支部休整。加奈暈船這麼厲害,不好好休息一下是沒法恢複體力的。還有那個任務……”
“她暈船是她的事,任務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不耐煩地打斷了巴克的話,神田把視線投向甲闆上的鉚釘,“抵達之後直接聯系探索部隊,我馬上就出發。”
“但是,一個人太危險了,這個任務必須要你們兩個人一起去。”
“用不着這麼麻煩。”
不想再聽巴克念叨任務的事,神田轉身回船艙找水喝。在甲闆上站了很久,風刮得他嗓子發幹。
船艙裡的桌上擺着一個紫砂的茶壺,冒着氤氲的熱氣,整個船艙裡飄蕩着一股奇異的香氣。喉嚨發幹的時候,喝一杯熱茶還是很舒服的,于是神田也沒看茶壺裡究竟泡的是什麼,倒出一杯仰頭灌了下去。可是那茶水還沒滑進肚子裡,一股難以忍受的辛辣味道頓時從嗓子裡直沖出來。不隻是喉嚨,整個口腔裡都是這種似曾相識的嗆人味道,辣得他不停地咳嗽,差點兒把眼淚咳出來。
這什麼玩意兒,居然會被泡在茶壺裡?
捂着嘴咳得滿臉通紅,神田扶着桌角直想摔茶壺。就在這時,從船艙的走道裡傳來了對話的聲音。
“好啦,我剛剛給你泡了生姜水,喝一點的話,暈船的感覺就不那麼強烈了。”
“哦……好的……”
神田在聽到後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之後,猛然反應過來他喝了什麼,于是強忍着咳嗽把茶壺打開,從裡面拎出過濾茶葉的細篩。過濾篩上放滿了切細的淡黃色條狀物,神田湊近鼻子聞了聞,比剛才更加刺鼻的奇特香氣差點讓他剛剛緩和的咳嗽再次發作。
這不是老姜嗎?居然拿這個泡茶治暈船?
真是夠了,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喝個茶都要喝到奇怪的東西。
還是别想什麼喝茶了,回自己的船艙睡一覺吧。
睡醒了,也許就可以暫時忘記那些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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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天之後,遠航的船終于在一座港口城市靠了岸。距離亞洲支部還有一段陸路要走,前來迎接他們的支部幹事和探索部隊也希望他們能去支部先做休整,再執行任務。但是,神田根本等不了。一來,從英國到達這裡就花費了太多太多的時間;二來,他還是死守他的底線:絕不和支部的“那些人”見面。
“我知道你着急任務的事,可加奈現在的情況……”
“任務優先,巴克先生,我沒事的。”大概終于不用忍受海上的颠簸,加奈的臉色沒那麼難看了,“走走就沒事了,您直接告訴我們任務的具體情況吧。”
“那好吧。”巴克拗不過他們兩個,隻得歎了口氣道,“加奈,你記不記得上一次來亞洲的時候,去過的那個名叫‘西湖’的湖泊?”
“記得,因為聽說那裡風景特别好,所以我還特意去看過。”加奈點點頭,接着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拿出了任務書翻看了起來,“等等……這次的任務地點是這裡?”
“任務書上說,這次innocence引起的異象和水生植物有關……忽然長出成片的植物,又忽然枯萎消失?”
“沒錯。”巴克頓了頓,續道,“已經有不少沿湖居住的人們看到過了,前一天還茂盛生長的植物,一夜之間枯萎,過幾天之後又忽然茂盛生長出來,接着又很快消失。”
“整片湖嗎?”加奈追問道。
“并不是。探索部隊每天都在監測植物生長又消失的範圍,他們發回的報告稱,生長植物的區域似乎是沿着湖岸慢慢移動的。”
“真奇怪啊,光是想想都覺得詭異。”加奈感歎了一句,“巴克先生,到底是什麼植物?如果那些植物很危險,我們就得盡快了。”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曾經有個詩人寫過這樣的句子。”巴克說,“這次奇異現象中,一夜之間生長又一夜之間消失的,是蓮花。”
“呼”地一下,神田猛地站了起來,眼神茫然地看着巴克,一雙手握得骨節發白。
“神田?怎麼了?”
加奈關切地問了一句。
“蓮花……有什麼問題嗎?”
神田被她的話拉回了注意力。驚覺自己竟然因為這個詞彙而走了神,他飛快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該死的,這有什麼可失态的。
“沒什麼。”
“真的沒事嗎?”加奈看起來還是很擔心,“你的臉色很差……”
“要回支部的,現在就可以走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扛起了六幻準備離開,神田決定立刻就和參與調查的探索隊員去現場看看。見加奈還是一臉的擔憂,他轉頭盯着她,“你要是還在暈船,就和那個支部長回去休息,我不需要拖後腿的家夥。”
“我已經不暈船了,你要是想搶功勞,我可不同意。”
“你什麼意思?”
“我現在可好得很,要去就一起去呗。”
“哼。”神田扭頭就走,“我先警告你,萬一你又和上次在貝加爾湖那樣掉進湖裡,你就自己想辦法遊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