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霭之中的那個人,神色仿佛有了一絲凝滞。下一刻,一陣狂風瞬間卷起了殘荷。那些殘荷在狂風中化為無數光點,像是千萬隻飛舞的流螢,朝着神田猛撲了過來。
神田連忙揮出六幻阻擋,隻是沒等那些流螢撲到面前,腳下有東西抓住了他的長靴。神田一驚,低頭看時,隻見從腳下的水中,伸出一隻戴着手套的手。那手抓住他的腳踝猛力一拉,頓時就讓他失去平衡掉進了水裡。青綠色的螢光彙聚起來,像是潮水一般,從他落水的位置上方洶湧而過。
湖水很快将神田整個淹沒,他掙紮着浮了上去,立刻就看見那綠色的光束貼着湖面奔向某處,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紮進了湖水中。就在這時,湖的一側忽然震蕩了起來,似乎是從水底傳來了一陣爆炸,那爆炸的沖擊傳到水面時,變成了悶雷一般的聲響。
這時候,神田的不遠處,水面上探出一個頭,還在用力地甩着臉上的水。
“加奈?!你怎麼在這裡?”
她剛才不是在岸上失蹤了嗎?怎麼跑到湖裡了?
“等會兒再解釋,現在我們……”
加奈話音未落,剛才來自水底的震蕩再次傳來。從他們的頭頂上,更多的青綠色流螢飛馳而過。它們沖向了湖的四面八方,在遠近不同的位置上紮進水中。湖水不斷震動,将平靜無波的湖水搖晃得仿佛正在經曆一場風暴。
這是什麼?!地震了?
“神田!快看那邊!”
兩人在浪頭越來越高的湖水裡沉沉浮浮,神田隻得暫時收起六幻,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抓住向他奮力遊過來的加奈。順着加奈的目光看去,隻見剛才看到“那個人”的地方,人影早就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閃爍着幽綠光芒的,盛放的蓮花。
終于出現了,那個引發無數蓮花幻象的Innocence!
一個大浪卷來,把兩人一下子按進了水裡。水下亂流翻湧,神田拼盡全力才又一次浮出水面。綠色的螢火還在霧中穿梭,水面的震蕩也越來越強烈。連續的浪頭不斷沖來,綠色螢火的纏繞之下,湖水中漸漸浮起了十數個巨大的AKUMA。它們浮上水面,甚至還未升空,所有的炮火全都射向了那朵泛着綠光的蓮花。像是感應到了被攻擊的危險,更多的流螢盤繞在蓮花周圍,拉起了一道發着光的屏障,阻擋着所有轟擊的炮彈。
可惡,被水浪越卷越遠,他們根本沒法靠近啊!
就在這時,神田的腳下仿佛踩到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在急速上升,将他和加奈直接從水裡托了起來。
這是……AKUMA?!
視角飛速拉高,綠色的蓮花在螢火護衛下變得格外耀眼清晰。加奈用最快的速度張開白焰之翼,以全身之力阻止AKUMA繼續靠近。神田更不猶豫,從AKUMA上方一躍而下,直沖向那團明亮的綠色螢火。身後傳來一聲又一聲的爆炸,但神田知道他無需擔憂,亦無需回頭。在他的眼前,更為奇特的景象出現了:拼盡全力阻攔AKUMA炮擊的綠色螢火在神田飛身靠近的同時,竟然打開了一個缺口,直接放他沖了進去。
蓮花在他眼前倏然綻放,似有無數層花瓣重重打開。那些花瓣如層層護衛,終是吐露出了深藏其中的那枚綠色的結晶。刀鋒起,刀光落,青綠色的蓮花從蓮梗上脫落,輕盈地落入了神田的懷中。當他的手觸碰到這朵奇異的結晶之花時,數不清的花瓣從他懷裡四散而去,乘着勁風飛向湖面的每一個角落。一時間,湖面上所有的蓮花和蓮葉盡數消散。它們的灰燼點亮了整個湖面,如同生命的螺旋一般盤旋而起,向着高空而去,彙聚成了一條比銀河還要壯美的、貫穿天地的星河。星河回轉,璀璨無垠,頃刻間化作傾盆的暴雨。湖面上所有的不祥與黑暗,全都在這青綠的光芒裡,回到了最初的姿态。
并沒有墜落湖中,而是飄浮在半空中目睹這一場足以淨化所有AKUMA的聖潔之雨,神田看了看手中剛剛奪回來的innocence結晶。
那上面還緊挨着一片半透明的花瓣。
當神田輕飄飄地在岸邊落地時,加奈也結束戰鬥回到了他身邊。
“沒事吧!”她有些擔心地問到,“這是……花瓣?”
神田手中的innocence上,最後一枚花瓣飄飄悠悠地落下了。那花瓣卻沒有墜向地面,而且向着天空,輕輕地飛走了。
随身的格雷姆發出了嘈雜的電波聲。很快,傳來了探索部隊的聲音。
“連上了連上了!幹擾總算消失了!”
“這裡是探索部隊,驅魔師大人,沒事吧!”
“我們現在馬上過來!”
湖面恢複了平靜,濃厚的霧氣,詭異的蓮花,捉摸不透的人影,全都消失了。此時,他們才發現,夜幕早已籠罩了大地,晴朗的夜空中,星星在不住地眨眼。湖岸邊的樹叢裡,草叢裡,漸漸能夠聽到清晰的蟲鳴了。
一切都恢複了原狀,他們就像在一個普通的晚上出來散步一般。等待探索部隊前來接應的時間裡,神田問加奈:“你剛才都到哪裡去了?”
“我哪也沒去,隻是發現霧氣一下子圍了上來,又看不到你在哪裡——我叫你的時候你聽見了嗎?”
“你叫過我?”
“看來是沒聽見呢……”加奈說,“叫了半天也沒人答應,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就試着随便走一走,結果因為霧氣太濃了,實在看不清腳下,一個不小心就掉進湖裡了。”
“哼,你的不小心還真是不小心。”神田冷哼一聲。
“不過,我在水面下看到的又是不一樣的景象,或者說,水面之下看到的才是真實的景象吧……沖進霧裡立刻就沒了動靜的那些AKUMA,我看見它們全部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水中,數不清的綠光纏繞着它們,似乎正是因為這個才限制住了它們的行動。後來……我就看到你向着一朵發着綠光的蓮花走去。”說到這裡,加奈忽然看向神田,“對了神田,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夠站在水面上?”
“為什麼?”
“我從湖水下面向上看,根本沒有那些鋪天蓋地的蓮花和蓮葉,隻有湖中那一朵發着光的。可是等我浮出水面的時候,就看見那個蓮花的位置上,站着那個奇怪的人影。我在水下看得很清楚,你走向它的那條‘路’,全都是那朵蓮花上流動着的綠色螢光——那個innocence為你鋪了一條路。”
又是這樣。
這個innocence,又做了這樣古怪的事——它到底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隻有你看到的女性人影,隻為你鋪起的螢火之路——神田,我隻是猜測,這個innocence确實和你有關吧。這個innocence展現出來的幻象,對其他人來說隻是普通的幻覺,可是唯獨向你展示的景象是特殊的——它分明是在向你傳達你要找的‘那個人’的消息。再加上‘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驅魔師,所以……這個innocence,該不會是你要找的那個幾十年前的女性驅魔師,她使用過的innocence吧?”
這個結論着實有些意料之外,但細細思索,便會發現這結果其實早在意料之中。
“那個人”的innocence,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幾十年前如果她确實來過,那後來呢?
後來,她又來過這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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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那個Innocence已經被送回總部了?”
任務順利完成,回到支部以後,結束了任務的彙報,神田的腦海中卻總是在想着加奈對他說的話,他還是想知道那個innocence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聽說,那枚innocence已經被兩天前從總部派來接應的驅魔師斯曼·達克帶回去了。
“巴克先生,亞洲支部是可以暫時存放回收的innocence,等有驅魔師過來的時候再帶回總部吧?為什麼這個innocence的回收這麼緊急,是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嗎?”
“這個innocence其實是有來頭的。”被堵在辦公室裡,巴克隻得好聲好氣地和他們解釋,“我記得是好幾年前了,這邊的一個任務出現了異常,回收的Innocence才剛剛送出亞洲支部,就離奇失蹤了。因為這個innocence的遺失,中央廳非常震怒。所以支部傾盡全力一直在找,好不容易才發現了它的蹤迹。所以這次,我想抓緊時間,趕緊把這個失而複得的Innocence送回去。”
看巴克慌忙解釋的樣子,神田壓根兒就不信。
加奈顯然也不相信,她直接問了個問題:“巴克先生,我想知道一件事,這個失而複得的innocence,曾經有過适格者嗎?”
巴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隻不過,僅僅是一瞬,他的神色馬上恢複如常了。
“這個不是很清楚呢,教團的資料上有過記載,一個innocence可以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适格者。如果要精确到某一個結晶的話,可能隻有總部的黑布拉斯卡才能判定是否有過适格者了。畢竟innocence的結晶都是一個樣,光憑外表也看不出什麼區别啊。”
“那……如果有适格者……”
加奈還想問什麼,巴克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你們啊,還是要趁現在抓緊休息,這個innocence的任務确實很費勁,但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任務等着你們哦,要随時保持最好的狀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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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這家夥……根本就沒有說實話!”
氣哄哄地回了房,神田繼續咬牙切齒。
“我也覺得,他說話的時候都不敢直視我們。”加奈也認可了神田的看法,“神田,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巴克先生,他們知道這個innocence的更多信息。但這些信息,我們是不能知道的。所以他們才那麼着急地将那個innocence送走。”
“如果擔心我們知道,那為什麼還要叫我們來執行這個任務?”
問題前後依舊矛盾,這會兒徹底陷入了死局。
冷哼一聲,神田不屑地轉過了臉。
隻能暫時放在一邊了。
或許将來的某一天,他想要知道的有關“那個人”的一切,都會出現在眼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