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們的城市（4）

停歇良久的大雪再次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借着風勢即将刮起新一輪的雪暴。而激起雪塵的，不僅僅是北國特有的狂風，還有不知從腳下的何處傳來的震動。

神田繃緊了神經，雙手的虎口因為過于用力地握着六幻而微微犯疼。

“不止是殺人？”

這種奇怪的壓迫感，确确實實從那隻LV2的身上傳遞過來。太不協調了，與以往所遇見過的LV2相比，這樣的感覺太不尋常了。

地面震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詳的預感侵襲着這一整片雪原上的戰場。身邊的加奈似乎有些焦躁，越來越明亮的白色火炎預示着她随時都可以進入戰鬥姿态。可是，沒等他們有所反應，腳下的震動忽然加劇，劇烈的搖晃一下子讓他們措手不及。就在這時，對面的LV2忽然動了起來，疾風一般的速度使它巨大的身影瞬間就從衆人眼中消失了。

“呵呵呵呵……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

LV2的低語消失在風雪之中，一直在對這邊猛攻的法國人陣營也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雪花大團大團地掉落在被硝煙和鮮血浸染的雪地上，無論如何也掩埋不了四處綻放的戰争的傷痕。

一片死寂中，隻有隆隆的地鳴在無止境地回響。

漸漸的，不僅僅是地鳴，随之而來的是可怕的機械轟鳴聲，逐漸蓋過了地下的鳴動。一時間，厚重的雪塵被震得随風彌漫。視野又開始變差了，這種時候單獨行動實在是很不明智——因此，神田和加奈很有默契地退回到之前藏身用的彈坑那兒。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方才就一直留在這裡的芙羅拉壓低了聲音。她警覺地觀察着四周，同時握住了身邊的配槍。即使是寒風呼嘯，她白皙漂亮的臉頰上依舊有冷汗在滑落，“你們兩個沒事吧？”

“我還好，隻是一點皮外燙傷。”加奈回答得心不在焉，她仍舊在試圖尋找LV2的蹤迹，“芙羅拉小姐，你們最好帶人立刻後撤，你們是沒辦法和AKUMA戰鬥的。”

“我知道。”芙羅拉快速地查看了加奈是否受傷，“但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一團混亂了，最好你們先一起跟我回城裡，臭小子你呢？等等，你被子彈打中了！”

“嘁……麻煩。”甩開芙羅拉想要為他檢查傷口的手，神田從彈坑裡一閃身躍出，再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不遠處的壕溝裡——這個時候，比起查看他的傷，提防法國人或者AKUMA才是最重要的吧！

寒風變得更加凜冽，轟隆隆的震動越來越響，似乎整片白茫茫的世界都在發出恐怖的鳴動。暴風雪越來越兇猛，雪花在冰刀似的狂風裡遮天蔽日。當天頂上最後一縷日光消失在雪幕裡的瞬間，炮聲之下，哀鴻遍野，凄厲得幾乎可以撕開頭頂上濃密的雲層。

“副隊長！第三小隊所在陣地出現怪物了！”

“報……報告！第二、第五小隊半數成員忽然變成那種怪物，正開始向這邊攻擊！”

心下猛然一沉，神田抽出六幻，一個轉身躍起就向那邊沖去。這時候，身後傳來山崩地裂般的轟鳴，卷起了狂躁的氣流直沖雲霄。冰冷的雪塵被掀起來，碎石一般砸在四周。神田煩躁地用手揮去砸來的雪塊和泥土，不好的預感立刻盤踞在他的心上。

“神田！地下！”

聽見喊叫，神田連忙回頭，卻在一瞬間被幾個巨大的黑影擋住了視線。他隻來得及将六幻橫在身前，擋住來襲的第一發炮彈。“铿”地一聲，六幻的刀刃被震得嗡嗡作響，而神田也被炮彈猛力的沖擊給轟了出去，摔在被染得肮髒不堪的積雪上。那雪地在他摔上去的時候，突兀地變得和流沙一樣軟，直教人往下陷。連一秒鐘都沒到，來自地底的紫色炮擊頓時将地面轟出一個足以掩埋數十人的大坑！

一翻身躲過地面的崩塌和AKUMA的炮彈，神田猛地擡起頭，隻見剛才還什麼都沒有的天空下，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圓球狀的LV1。不隻是法國人那邊的陣營上空，俄國人這邊也是如此。它們在空中彙集到了一處，就像移動堡壘一樣，齊刷刷地分成數量相當的兩部分，一部分以極快的速度朝法國人的陣營飛過去，另一部分則降低了高度，在這邊的陣地上大開殺戒。

“這不可能！他們昨天還剛剛和法國人交戰，才剛剛發過誓要和莫斯科共存亡！怎麼會……”芙羅拉一臉震驚——那震驚中帶着強烈的絕望，“他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他們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怪物！這不可能！”

“我聽說，AKUMA是在悲劇中誕生的。”克羅利克也在盡力使自己能夠躲在掩體後，“勝利也好，敗北也好，戰争帶來的悲劇總會誕生這種怪物——對自己的城市發過誓又如何，悲劇的力量輕而易舉就能壓垮人心。”

“你說什麼！”被這冷漠又真實的話刺激到，芙羅拉瞪着一雙帶着危險殺氣的碧藍色眸子緊盯着克羅利克，“臭小子……你想要亵渎警備隊裡犧牲了的那些英勇的戰士嗎？！”

克羅利克翠綠色的獨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悲哀情緒。他瞥了一眼半空中遊蕩的金屬球體，似是自言自語地歎息一聲：“人類帶來戰争，戰争帶來悲劇——隻要人類存在一天，這些東西就不可能會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