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們的城市（6）
從莫斯科城出發的時候，神田他們就走得非常不順。那個時候，昏暗的雲層和狂躁的風雪，讓他們在路上從黎明一直耽誤到天亮。
而返程，在經曆了嚴酷的戰鬥，暫時休整完畢後，也已經是下午了——說是下午，也隻是通過大概的估算來判斷的。
讓他們驚訝的是，早就被芙羅拉命令返回莫斯科城的警備隊剩餘人員，還留下了一支十人小隊待命。
趕回來與他們彙合的時候，沒等芙羅拉開口訓斥，那支小隊的隊長先一步大吼了起來。
“副隊長！請處置我們！是我們做了膽小鬼，連一個小女孩都不如！”
“你們……”
“警備隊員之中絕對不能有忘恩負義的事情，請讓我們留下來掩護教團的驅魔師們！”
見他們如此誠懇地回來增援，本來該是件好事，可芙羅拉反而面色不善，額上一瞬間爆出了青筋。接着她大步上前，一腳踹翻了那名高大結實的隊長。
小隊的其他隊員，一個個北歐壯漢吓得差點抱成一團。
“芙羅拉副隊長！是我們錯了！！！”
一個拳頭呼嘯着砸向喊得最響的那名隊員臉上，芙羅拉幹脆直接把他打翻在地：“跟我道歉有屁用！去跟那孩子道歉！”
“芙羅拉小姐，不用這樣……”加奈才剛剛有些緩過勁兒來，因為失血過多，她全身冷得直發抖，現在正裹着一件厚厚的外套，聲音也還是虛虛的，“我的血……他們也并不知情，出于安全考慮，其實他們做得很正确……”
“呵，戰場上的意外多了去了，這群白癡連腦子都沒動一下就想着先保命，我還不如去找一筐土豆洋蔥當部下！這群沒種的臭男人，慣着他們隻會苦了自己。加奈，你記住，和男人打交道沒必要手軟，尤其是這種沒骨氣的！”芙羅拉又踹了一腳那名隊長，“給我起來！去道歉！”
“是！！！”
一行人暫時回到南郊的臨時營地，很快開始做回城的準備——幸運的是，這個營地并沒有被完全炸毀，散落着不少還能使用的武器裝備。警備隊的人很快開始檢查能夠帶走的可用物品，并通過特意留在小隊裡的電台與前方的隊伍取得聯絡。通過聯絡可知，莫斯科城中的形勢非常嚴峻，雖然有伊艾卡元帥在城中與AKUMA戰鬥，但僅憑一人，風險太大，因此體力尚且充沛的迪夏必須先一步與探索隊員趕回去支援。
出發之前，他特意和神田鄭重其事地吩咐了一大堆廢話。
“師兄，我得先走一步回去和伊艾卡元帥彙合，你和加奈的體力消耗太大，最好先休息一下再趕上來，我在城裡等你們。哦還有，加奈現在應該不太适合立刻戰鬥吧，萬一又遇到AKUMA，就要靠你啦。”
“啰嗦完了就快走。”
“還有啊，回城途中你要照顧好加奈喔，她現在失血過多，不要說戰鬥了，恐怕走路都會犯暈，你要管好你的臭脾氣，她要是真的走不動了就扶一扶她，别總是說她笨蛋笨蛋的啊。”
“還不走？”神田有點不耐煩了——他還有事要做。
“行行行，馬上就走。”迪夏沖他擺了擺手，留下一個毫不信任的表情，“唉……你真的會照顧人嗎……”
“我現在就送你滾！”
兩人是在營地中那間小屋的後面說話，隻不過那間破舊的屋子隻剩下了兩堵牆。迪夏走後，神田從袖子裡取出了一把小刀——是他趁衆人不注意，在塌了的小屋角落裡撿的。四處看看，很好，現在沒人注意這邊。于是他皺着眉深吸一口氣，接着便解開了團服，将刀尖對準了肩上還在滲出血絲的彈孔。
要是陷在身體裡的子彈不取出來，就算是他那樣極強的再生能力，也不能将傷口完全治愈。
刀尖挑開皮肉的劇痛逼着他咬緊牙關。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哪怕劇痛讓他冷汗直冒，手也不停發抖，可他還是緊緊握着小刀。嵌在傷口裡的子彈終于露了出來，他正要一鼓作氣把子彈挑出來，握着刀的手忽然被一把拉開了。
“你在幹什麼？”
雖是嚴肅的質問句，但是用的卻是說悄悄話的語氣。神田瞥了一眼攔住他的人，冷着臉一把将拿着刀的手抽了回來，再飛快地刺進傷口，一用力剜出了子彈。
“取子彈而已，你看不出來嗎？”
“等等，傷口會感染……”
“不會。”
趁加奈說話的功夫，神田咬着牙，動作迅速地弄出了另外兩處傷口的子彈。三顆子彈沾滿了血迹掉在雪地上，神田随手丢下小刀，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樣就可以順利愈合了。
加奈仍然在一旁看着他，接着将手伸進外套的口袋裡，取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身上的紗布和繃帶。
“至少包紮一下吧。”她将繃帶遞給神田，同時仔細斟酌着字句，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就算，那個，你的傷口……”
“如果要說有關我的體質的事，那就閉嘴。”
神田毫無起伏的一句話，讓加奈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拿着繃帶的手也在這句話裡僵在了半空，那卷繃帶被她握緊，又松開，最後又被猶豫着放回了衣袋裡。
“芙羅拉小姐把你救我的事都告訴我了，她是有些不明白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可她也說了，如果你不願意說，她一定不會多問。她還特意給了我這卷繃帶，讓我轉交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包紮一下傷口，至少不會那麼疼……我也是，隻是想謝謝你而已，我沒有别的意思。”
“沒什麼可謝的。”神田扭過了臉，努力裝作毫不在意——希望芙羅拉那個臭女人沒把他那時候緊張慌亂救人的樣子告訴加奈：“我救你也沒有别的意思，隻是不想讓接下來的局面因為缺少戰鬥力而變得更困難罷了。”
聞言，加奈輕輕垂下了頭，擠出一絲苦笑。
“這可不像是好聽的話呢，神田。”
“哼。”神田看了她一眼，“别笑得這麼難看，把繃帶給我。”
加奈有些愣神地看向他。見她這副表情，神田故作焦躁地擡高音量放慢語速，把話重複了一遍。
“刀口太深了，會妨礙握刀。”他擡起之前用六幻劃開的那隻手，傷口已經有些收縮，但稍微握一握，還是會有血滲出來，“拿來。”
加奈沒有說話，隻不過臉上的笑容，稍微變得沒那麼苦澀了。
“倒是坦率一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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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歸程，其實是另一條奔赴戰場的坎坷之路。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
直到看見那座城，看見那座浸透在硝煙裡的曆經滄桑的城，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他們還沒有抵達入城的位置，但眼前的景象無不在訴說着不久之前這裡正經曆了怎樣慘烈的戰鬥與破壞：四分五裂的地面，斑駁交錯的雪原，墜落其中的殘骸，有人的，有牲畜的，有還在散發着毒氣的AKUMA的，所有的鮮紅暗紅疊染在一起，血淋淋地标記着前進的方向。
“不！我的兒子……”
“我的爸爸和媽媽！你們誰看見他們了！”
“難道他們會被……”
不斷有從城中出逃的人們與他們擦肩而過。有駕着馬車拖家帶口的，更多的人們則是腳步蹒跚、肩扛手提着随身的行李出城避難。小隊很快就與回城協助撤離的警備隊員們彙合，芙羅拉立刻指揮他們按照計劃引導民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