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們的城市（5）

詭異的笑聲從煙塵之中傳來，正在攻擊地面的AKUMA，火炮聲更是密集。正在和神田對峙的那些AKUMA也是如此，它們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對手已經疲态盡顯，更加間不容發的攻擊向着這邊不斷來襲。

濃重的煙塵混合着雪塵遮擋了視線，爆炸的聲音響徹四面八方，神田完全看不清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尚在燃燒的樹木，和受了傷卻沒來得及轉移走的傷員們的呻吟，全都被徹底淹沒在濃重的硝煙之中。

濃煙随着寒風很快散去，白色的火焰再次出現在雪原之上。加奈的innocence正緊緊包裹住她的雙臂，那火焰遠不及先前猛烈，卻倔強地跳動在她的手腕，她的後背上。恐怕是因為早就突破了身體的承受極限，她現在連雙腳的腳腕上也有白色的火焰在燃燒。

此時此刻，她正護着後方的兩名受了傷又來不及逃走的士兵。而再度現身的LV2，正将環繞着炮管的雙臂瞄準了她和她身後的兩人。

“你已經到極限了吧，還要護着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人幹什麼？一起去死不就好了？”它的聲音仍舊帶着不屑與嘲諷，穿過了密密層層的轟炸，傳到還活着的每一個人耳中，“你該不會以為……就憑現在的你，也可以拯救什麼人吧？”

“從你們手裡拯救世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盡管連站立都有些困難，可加奈還是做好了迎戰的準備，“我不會讓你們……”

她話音未落，身後卻閃過一道寒光。

在她的身後，其中一名士兵正顫抖着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刺進了加奈單薄的肩，随即被用力拔出。暗紅的鮮血噴濺了那人一臉一身，而那人卻握緊了匕首，萬分恐懼地跪倒在了肮髒不堪的雪地上。

“我已經照做了！求你放過我！放過我！我不想死！”

刺傷加奈的那名士兵全身都在發抖，同時抱着頭拼命向後退去。加奈被這一刀刺得猝不及防，劇痛讓她也緊跟着跪倒下去。她捂着受傷的肩膀，回頭看向那名士兵，可那名士兵卻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他不停地抓撓着臉，像是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啃噬撕咬。即使神田沒法靠近，他也還是清楚地看到，那個士兵的口鼻上漸漸爬滿了黑色的五芒星圖案。從臉部開始，直到全身，他很快就化為一地細沙。

怎麼回事？！剛才并沒有AKUMA打中他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另一名士兵吓破了膽，他連滾帶爬地撲上來将加奈一把按倒在雪地上，從那堆細沙中奪過匕首，朝着加奈的脖子狠狠紮了下去。

“隻要殺了你，它就不會殺我！隻要殺了你……殺了你！”

士兵瘋了一般朝着加奈刺去，緊要關頭，加奈一把抓住了匕首鋒利的刀刃。要不是她的雙手還維持着發動的狀态，這時候她的手心裡一定早就被劃出深深的傷痕了。

一個是陷入了瘋狂狀态的成年人，一個是身體戰鬥到極限還被刺傷的十幾歲女孩，兩者的體力差距很快就顯現出來。眼看着那把匕首的尖端越來越逼近加奈的喉嚨，神田顧不了這麼多，一邊揮刀抵擋着從各處轟來的AKUMA炮彈，一邊沖向正在死死僵持着的兩人。更多的炮擊開始阻攔他的腳步，偏又逼得他又不得不往後退。不過，比他的腳步更快，身後的槍響破空而來，按着加奈的那名士兵的手臂上頓時爆出了一團血花。他發出一聲慘叫，握着的匕首登時松了勁。加奈趁機一個翻身将那人掀翻在地，同時抓住那把沾滿了血的匕首丢了出去。

被反撲了的士兵狂吼着揪住了加奈的衣襟，仿佛殺紅了眼的野獸一樣去抓加奈的喉嚨，他幾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氣掐着她，仿佛下一秒就會直接擰斷她的脖子。可能是強烈的窒息感影響了同步率，加奈的雙手漸漸停止了發動，她拼了命地掙紮着，用盡全力想要掰開對方的雙手，在對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道鮮紅的抓痕和血印。

“我早就說過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就在這時，LV2的聲音幽幽響起。伴随着它的話音，那名士兵的手上，忽然就出現了黑色的五芒星。他驚恐地松開了雙手嚎叫起來，可仍然無法阻止那隻手變得越來越破碎，從手臂到肩膀，再到脖子，軀幹，成片的沙粒随着空蕩蕩的軍服落在了還在劇烈咳嗽的加奈身上。

“救……我……”

士兵的最後一點求救聲，消失在風雪之中。

不對，這一次和剛才一樣，這個士兵也沒有被AKUMA打中，可是他和剛才那個士兵一樣，全都因為AKUMA病毒的擴散而死去了。

AKUMA病毒進入到普通人的身體裡，很快就會讓對方化為沙粒，這兩人……難道……

加奈愣愣地注視着眼前的兩堆沙粒，她按着不停流血的肩膀站起來，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她啞着聲音質問道。

“我可什麼都沒做。”LV2發出了冰冷的笑聲，“你自己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吧——和傳聞中一樣，那個有着AKUMA血液的驅魔師，果然是你。”

加奈繃着臉沒有回答，但她的身體還是僵硬了一瞬。

“這兩個可憐蟲會死，就是因為傷口進了你的血液啊，‘神的使徒’又如何，你不過是一個自诩為聖潔者的劊子手罷了，你根本不可能拯救什麼人，你隻是一個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真是受夠了！到底誰才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又是幾聲槍響，雪塵散去，芙羅拉端着槍離開了掩體，絲毫不在意自己已經完全暴露在AKUMA的攻擊範圍内，而是将槍口對準了LV2巨大的頭顱。

“開什麼玩笑！要這樣的孩子來保護我們，這太奇怪了！如果說隻有這樣的人能從你們這群怪物手裡拯救世界，那我們無論如何也應該保護你們才對！”

LV2頓時狂笑了起來。

“你們應該感謝我，她本來就該死！”

眨眼間，十數隻LV1立刻将芙羅拉包圍了。LV2也在漫天風雪之中咆哮着俯沖下來，手臂上巨大的炮管噴湧出的融毀之力瞬間将加奈吞沒，這一次的進攻尤其猛烈，擴散出來的沖擊波幾乎把一切站着的事物全都推倒在地。

“副隊長！”

芙羅拉的部下們呼喊起來，但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沖散在雪地裡。神田同樣被逼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他本想用六幻支撐，卻一個趔趄幾乎栽倒在雪地上。

不行，他已經精疲力竭了，根本來不及過去！

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一道銀光迎頭撞上擴散的沖擊波，割開了無止境的雪幕。銀色的、足球大小的鈴铛在空中呼嘯着轉了一圈，以連環爆破為背景音樂隆重登場。操縱它的人打了個呼哨，環繞着芙羅拉的AKUMA被聲波悉數震碎。

“師兄你太無趣了，出來打AKUMA居然不叫我！我要去大叔那兒投訴！”

是迪夏？

太好了，一定是探索部隊成功聯絡上城裡了。

“來了就别廢話！”心裡松了口氣，神田緊皺的眉頭稍稍有所放松。要是再沒有增援，他根本不能确定他現在的體力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就算迪夏趕來增援了，那個LV2和他們之間還是有不少距離。大量的LV1正在不斷阻撓他們，隻是，現在多了一名驅魔師，LV1的火力壓制被不斷瓦解。眼看着他們即将沖出包圍，對面的LV2顯然也提升了力量輸出。能夠腐蝕一切的能力不斷湧出，力量沖擊的中心，再度燃起的白焰竟有了被融碎的頹勢。“轟”地一聲，空氣震顫不已，LV2巨大的身軀更是直接撞向那團盤踞的白焰。白焰原是加奈用來護身的武器，此時卻被這強力的撞擊瞬間引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白焰碎成了千片萬片。大地跟着顫抖，雪花四散逃竄，昏暗的雲層之下，AKUMA保持着狩獵的姿勢，自風雪中擡起了它的頭。

“你逃不掉了。”

炮管環繞的手臂不知何時成了一副鋼爪，此時，那鋒利的爪子正卡着加奈的脖子，将沒法動彈的她從雪地上提了起來。

“混蛋！你把她怎麼了！”迪夏焦躁地喊了起來，可是一下子又有新的LV1來攔路，他不得不先解決眼前的AKUMA，“放開她！”

“哧”得一聲，濃重的血腥味随風散開。暗淡的天空下，LV2的手中，噴濺出一道暗紅色的液體。

“我說了，她本就該死。”

随手丢下了加奈，LV2慢慢浮上高空。它冷笑了起來，接着就像是之前那樣，很快消失在了雪幕之中。随着它的消失，散布在這片戰場上的所有AKUMA都朝着他們聚攏過來了。

神田現在非常惱火，剛才沒完沒了地對付成群的AKUMA，就算體力幾乎枯竭，也足以讓他暴躁到了極點，眼看着剩餘的AKUMA都過來了，他咬緊牙關站起來，握緊六幻再度殺了出去。

“迪夏，幹掉他們！”

幸虧加入了新的戰力，雖然剩餘的AKUMA數量依舊有些驚人，卻也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減少。值得慶幸的是，兩邊的陣營都因為出現大量AKUMA而陣腳大亂，暫時也無法繼續對抗了，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身邊的戰友根本不是人類。幸存的士兵也都掙紮着逃離這片可怕的戰場，想必不久之後，這裡的慘狀一定會傳遍雙方指揮的高層吧。

這就不是教團一方可以涉足的了。但眼下，這對他們來說的确是個可以專心消滅AKUMA的好消息。

那一邊，芙羅拉早就帶着幸存的幾名屬下，一邊躲避着殘存AKUMA的轟炸，一邊朝加奈的位置趕過去。等到神田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鬥沖過去的時候，連見過無數生死的他，也被一地的鮮血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