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别擔心,我們馬上救你出來!”
很快就有身着俄國軍服的士兵跑來,他們幾人合力将壓住中年男子的石牆擡起推開。中年男子則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面前的幾名士兵,當他們伸手想要将他懷中的黑色匣子拿開時,他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匣子,拒絕了那幾名士兵的救助。
“大叔?”迪夏完全不理解他的做法,“他們來救你了,你就快跟他們撤退吧……”
“你們到底是誰?”中年男人向着那幾位士兵問道。
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道:“忘了自我介紹,我是……”
中年男子露出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苦笑,同時握住了匣子上的把手。
“你們不是兩天前就死了嗎,我的戰友們?”
電光石火之間,神田手中的六幻,迪夏的“鄰人之鐘”即刻發動,轟隆隆一陣巨響,面前那幾個穿着俄國軍服的士兵頓時炸開了花。鮮血飛濺的同時,機械一般的骸骨交錯着倒向地面,很快就化為了灰燼。
小男孩吓得尖叫起來,被中年男子一把拉進懷裡捂住了眼睛。和他一樣被吓壞了的,還有那支法國人的小隊。他們驚慌失措地向後退去,但很快又推擠着停下了腳步。他們端着槍,帶着極度恐慌的神色将槍口對準了一側和他們穿着一樣軍服的法國人,同時也對準了正在與他們對峙,但同時幾乎面無表情的俄國軍隊。
不對,他們居然完全沒有任何恐懼的表現!
沒等他們細想這其中的真相,離那堆灰燼最近的幾個俄國人,忽然也咧開了嘴,露出了恐怖的微笑。
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樣,兩邊加起來足有數百人的士兵,額頭上陸陸續續地顯現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五芒星。巨大機械的轟鳴聲再次響起,黑壓壓的影子被街道上四散的火光拉伸成一個個詭谲又扭曲的形狀,将這片街區瞬間遮蓋。很快,整條街區被一陣接一陣的爆炸聲淹沒,翻滾而起的火焰吞噬了倒坍的建築,點燃了這座幾百年曆史的古老城市。卷起的火光像一道龍卷風,穿透了雲層,點亮了夜空,橙紅色的光将這座風雪飄搖的城市盡數籠罩,像是要将它焚盡在這冰雪之中。
神田和迪夏他們被包圍了,數不清的炮彈朝他們打來。他們本可以分散行動,可身後的那兩人卻讓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法離開片刻。手握六幻将所有打來的AKUMA炮彈全力斬開,神田不得不和迪夏暫時分工:他來保護沒法離開的那對父子,迪夏則從街區的空隙沖出去,再操控“鄰人之鐘”直接破壞那些煩人的AKUMA。
可是,AKUMA的數量太多了,如果隻有他們被圍,他們尚且能夠拼一把,但現在……
不止是神田身後的兩人,那一隊負了傷的法國人顯然也成為了攻擊目标。他們的彈藥也沒剩多少,已經有人把子彈都打完了。要不是迪夏趕到他們身邊,他們肯定已經死得連灰都不剩了。成群的AKUMA顯然注意到了他們的窘境,于是用更加猛烈的攻勢逼他們露出更多破綻。幾發帶着紫色光幕的炮彈掠過他們的頭頂,“轟”地炸開了街道一邊的殘破建築。那似乎是一座教堂,有着裝飾了十字架的高高尖頂。炮彈擊穿了那座教堂的牆體,上方巨大的尖頂就像地震時從山上翻滾而下的巨石那樣,照着街道的中央砸了下來。
就在這時,神田的視線一角,一道白光仿若流星墜落一般,朝着他們被圍的街區高速襲來。尖頂墜落時發出的巨響崩開了磚瓦,淹沒了迪夏的驚呼。那些粗糙的碎塊像子彈一樣四處飛濺,噼裡啪啦的落得到處都是。可是,飛速而來的那道白光比這碎石沖擊的速度更快。正要采取防護措施的神田忽然覺得眼前一晃,似乎有個人影閃現在眼前。那個人影自空中飛撲下來抱住了他,周身跳動着的白色火焰瞬間彈開了擦身而過的碎石瓦礫,火光之下,銀光灼灼的鐵翼好似巨大的屏障,将他和他身後的兩人圈在其中。
被抱了個正着的神田險些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呼——趕上了趕上了……”
什麼?
神田一把抓住這個人的肩膀,“呼”地一下将她推開了。
“加奈?!”
不是讓她和撤離的人們待在一起嗎?!這個白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讓你來的?!”
“呃,我……”
加奈正想解釋什麼,又是一陣爆炸傳來。細碎的瓦礫從他們的頭頂飛過,甚至是打在他們的身上。她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再次圍上來的AKUMA,以及還在拼力戰鬥的迪夏,忽然擡頭緊緊盯着神田的眼睛:“這裡還有普通人,我們得想辦法保護好他們!”
“怎麼保護?這裡的AKUMA數量太多了!不把它們全部……”
震耳欲聾的爆炸又一次在這片街區炸響,打斷了神田的話。這次的爆炸更加猛烈,數十隻AKUMA在一眨眼間頃刻化為塵埃。天已經完全黑了,即便如此也還是能看見,反射着地面上橙色火光的雲層變得異常明亮,以這為背景漂浮着的AKUMA,不知何時竟被無數鎖鍊纏繞束縛,在那些如同利箭一般射出的鎖鍊的攻擊下成片地炸開。
“你們沒事吧?”
神田連忙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臨街的一幢被轟塌了半邊牆壁的老房子前的空地上,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站在那邊。牢籠一般的鎖鍊正是從那個方向放射出來的。神田馬上就把身後那對父子交給了加奈保護,自己則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還在街道上盤旋的那群AKUMA之間。
沒過多久,前一秒還在瘋狂進攻的AKUMA,一下子就被全部消滅了。
這大概是進入城裡的最後一群AKUMA,也有可能是這場戰争中的最後一群了。沒有了AKUMA的轟炸,昏暗的街巷變得有些死寂,所有交火的聲音都消失了,這讓人覺得方才激烈的戰鬥隻是幻覺。
伊艾卡元帥很快收起了武器,接着快步上前詢問加奈的身體狀況。
“加奈,身體還好吧?有沒有什麼不适?”
“還好……”加奈也收起了白焰之翼,慢慢站起來,不過她還是搖晃了一下。要不是元帥扶住了她,她差點又要倒下去,“隻是……還是有些頭暈而已……”
“太亂來了,你現在應該休息,而不是勉強自己戰鬥。”元帥的話裡似乎有責備的意思,但他還是輕輕拍了拍加奈的肩,接着歎了口氣,“不過,要不是你發動innocence在空中為我引路,我還沒法及時趕到這裡。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現在真的不能再繼續使用innocence了。”
整片街區刮起了風,将滿地AKUMA的屍體散發出的毒氣吹散了。他們終于和探索部隊成功聯系上了,稍遲一會兒,探索部隊就會來接應他們,接着前往臨時營地休整。
聯絡結束後,那支幸存的法國小隊中,一個隊長模樣的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你們……就是黑教團的驅魔師嗎?”他說,“非常感謝你們救了我們……”
“從AKUMA的威脅中保護人們,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伊艾卡元帥平靜地回答了那名隊長的話,“但處理兩國之間的紛争,就不是我們能夠插足的了。即使如此,我也還是想問一句,你們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我明白……”那名隊長看上去很疲憊,顯然,同樣經曆了這一切的他們,一定還沒能平複下來,“上面已經知曉了這場戰争的種種異常,已經下令暫停行動,我們隻需要等待下一步指示即可。”
頓了頓,他看向了還靠在廢墟上坐着的中年男子,以及他的孩子。
“您現在暫時沒法順利走動吧……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有能力送你們和自己人彙合的。”
“我才不相信你們!警備隊的叔叔們都說,你們這群法國人都是壞人,都是侵略者!”
“好了,雅科夫。”一直一言不發的中年男子開口阻止了孩子,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黑色匣子,“我們回去和大家彙合吧。”
“您願意相信我們嗎?”那名隊長問道。
中年男子笑了起來。
“好歹我們也算是一起撿回了一條命啊。”
目送那支法國小隊找來一塊還算完整的門闆當做擔架,将腿部受傷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孩子送往警備隊組織撤離的方向,哐啷哐啷的馬車轱辘聲由遠及近,他們也該轉移了。
“AKUMA暫時不會再出現,我會帶幾個探索隊員在城中再巡視一會兒。”探索部隊的馬車一停下來,伊艾卡元帥吩咐他們三人先上車,“那邊還算安全,你們也盡快過去吧——你們現在都需要休息。”
“等一下,元帥。”掙脫了老元帥的攙扶,加奈搖晃着穩住身體,“休息?元帥,那個行蹤詭秘的LV2還沒有解決,萬一它又返回來了,這座城市不是很危險?!還有芙羅拉小姐,他們所有人……他們為了這座城市犧牲得太多了,我們不能不管他們!我……”
“我不會回去的,在解決掉那個AKUMA之前,就算是元帥的命令也沒有用!”這個時候叫他們去休息?他們連最危險的敵人都沒法傷到一絲一毫,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是啊,伊艾卡元帥,明明還有一個最危險的敵人沒有處理,這種時候也沒法安心睡覺啊……”
面對三人的抗拒言辭,伊艾卡元帥并沒有生氣,而是平淡且嚴肅地說了一句話:“就算這裡暫時已經沒有驅魔師出手的理由,你們也要去?”
還想據理力争的三人頓時語塞。
“那個LV2的情況,我已經聽過探索部隊的報告了。它的行動方式和能力都相當棘手,你們以現在的狀态與它戰鬥,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元帥忽然加重了語氣,看着加奈,“還有,加奈,‘驅魔師的能力不能插手人類之間的糾紛’,教團的這條鐵律,你難道忘了嗎?”
神田看了一眼加奈。他看見她緊握的拳頭在顫抖。
“可是,他們明明還幫助過我們。”她看上去沮喪極了,“我們卻沒法幫助他們……”
“這就是我們必須面對,又必須冷漠對待的事實。”
有些喪氣的加奈聽見這句話,慢慢擡起頭看着伊艾卡元帥。
“身為驅魔師,我們要面對的是千年伯爵和AKUMA,我們的能力隻能用在我們該做的事情上,這是我們必須背負的責任。”老元帥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加奈的頭頂,語氣緩和了下來,“責任之外的事,我們無法過多糾纏,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盡力了就好。”
“但我還是不甘心。”
“我們認真履行我們的責任,就是對所有的普通人最大的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