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啊,喜歡一個人怎麼就那麼難?”
迪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在神田不耐煩的眼神催促下終于開口說話了。聽完之後,神田很郁悶地想着,如果他此時正在喝茶,估計連噴都懶得噴。
“你又喜歡誰了?”
“這下我真的沒機會了。”靠在天台護欄上歎了口氣,迪夏臉上真真切切寫着“我很憂傷”,“你知道嗎,剛才去探望加奈,居然有人提前給她送花!”
“那又怎麼樣?探病送花難道有問題嗎?”又是花的事情,這小子怎麼也跟着那些護士一樣瞎起哄。
“有問題!問題可大了,那可是紅玫瑰!”
“所以說紅玫瑰怎麼就不能送了?!”煩死了,紅玫瑰紅玫瑰的,好不容易決定送個花表示關心,這個花難道他還送錯了?
“師兄你連這個基本常識都沒有?紅玫瑰是送給戀人的,表示‘我愛你’啊!”
臭小子說誰沒常識呢!不就是給戀……
戀……人?
喂,等……等一下,好像有什麼不對……等等,剛才說了什麼來着?
腦海裡噼裡啪啦一陣電閃雷鳴,嗡嗡嗡的回音震得神田頭皮發麻。臉色從紅到綠轉了一圈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嘴像被遙控了一樣不受控制地張開成了O型。幸好迪夏還在對着藍天白雲深情訴說,神田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嘴巴合上。
“那……呵呵……哪個笨蛋會喜歡她,還送紅玫瑰……”硬擠出一個鄙夷的神色,最不擅長演戲的神田此時此刻不得不假裝吃瓜群衆吃起了自己的瓜。
“師兄,你說我究竟該不該放棄?你倒是給個建議啊!我還不想放棄,我覺得我還是有機會的!”
“你……”
閉嘴啊白癡,這種時候别來問這個問題!
他已經腦子混亂到快要口不擇言了,就在這個時候,迪夏的格雷姆救了他一命。一聽就知道了,是利巴班長叫迪夏去考姆伊那兒接新的任務。
目送迪夏分外憂傷的背影,神田靠着天台的欄杆坐下,學着之前迪夏的樣子擡頭望天,看似潇灑實則欲哭無淚。
這都是什麼事啊!這發展也太出乎意料了吧,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
更悲劇的事情就是,接下來他得親自面對他現在最不敢見的人。幾分鐘後,随身的格雷姆叫了起來,傳來的是李娜莉的聲音以及堪比末日審判的台詞。
“神田,你現在在哪裡?”
“啊?什麼事?”
“抱歉呢,哥哥他又翹班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利巴班長讓我去幫忙找找,可是我現在在花圃陪着加奈,你能不能替我送她回病房?”
“我拒絕!”格式化之後的大腦分外清醒且運轉速度超快,神田第一反應就是連忙拒絕,卻不想李娜莉的聲音立刻威嚴了起來——用威嚴來形容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生實在是有些不恰當,但是他最怕的就是李娜莉換上那種語氣對他說話。
“我們不是同伴嗎,快點過來幫個忙。”
一邊在心裡嘀咕着怎麼連李娜莉都變了,神田不甘不願地到了花圃。推開門,眼前是熟悉的布置,唯一不一樣的就是花圃中一張長椅上坐着的那個褐色卷發、眼睛蒙着紗布的人。
雖說看她穿着除了團服以外的衣服也不是不習慣,不過這身白色的好像連衣裙的病号裝還真是讓她整個人都瘦小了一圈。略顯寬松的袖子和衣擺下面,能看見裸露的手腕和小腿,腳上穿着一雙簡單的白色單鞋,倒是讓這個平日裡風風火火又狡黠不堪的棕毛狐狸平添了幾分淑女氣質。
神田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她的雙手和腳腕。
就不說已經面目全非的雙手了,她的腳腕上也出現了一個十字型的銀色痕迹。每一次,她的innocence發動時,身體各處關節都會有白色火焰出現,搞不好這些部位都會被慢慢侵蝕吧。
要不是因為現在還在住院休養,不适合遮遮掩掩,她肯定不願意露出這些令人擔憂的傷處。
“喂,給我回病房裡去,我可沒時間和你耗在這裡。”開門見山搶占先機,神田一進去就開始用程式化的口吻表明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他不想呆在這裡,萬一加奈提起禮物和花的事情,那不得讓他這輩子都見不得人啦?
“事先聲明,我可不像李娜莉那樣有耐心。”
“任務又不順心了吧。”加奈說着站起來,扯緊了肩上的外套朝他走了兩步,“我聽說你把男爵給揍了,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那個眼裡隻認錢的老混蛋,沒殺了他都算不錯了。”很好,就這樣把話題扯開,千萬别提到禮物和花!“如果換成是你,我想你一定會比我揍得更狠。”
加奈被他的話逗笑了:“男爵隻是個普通人,不過看上去還挺有錢的。要是以前的話,我會把他家最值錢的東西偷出來,送給那個做八音盒的老伯,然後再把男爵的衣服全部翻出來寫上‘我是笨蛋’曬在城堡的牆壁上。”
神田一聽話頭不對,趕緊想要繞開“八音盒”這個詞。不過加奈可能真的不知道這個詞對神田來說代表着怎樣的顔面掃地,因此她自然而然說起了禮物的事。
“護士小姐說有人送花給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花香卻很好聞——好像是玫瑰的香氣吧?真是的……怎麼可以随便送玫瑰呢,真是個可愛的笨蛋。”
可愛的……哦……
等等,這不還是笨蛋嗎!
并不想主動認領這個愚蠢的稱謂,神田繃着臉沒吭聲。
“李娜莉說還有一份禮物早就放在我的床頭了,她告訴我,是一個精美的八音盒。現在我是沒法看到它到底是什麼樣啦,不過你看,隻要能摸到把手,就可以找到轉動的方向,之後就可以聽到八音盒的演奏了。”
說着,她将手中的一個木質小物件捧起來,湊到神田的面前。然後摸索着碰到把手,輕輕轉動了起來。接着,她松開把手,八音盒的把手開始往回轉動,在齒輪和彈簧的作用下帶動了音筒。很快,悅耳清脆的聲音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
“真好呀,即使看不見,我也可以‘聽’這份禮物了。不知道是誰送的……真想謝謝他呢。”
“總之你現在快點給我回去。”神田又忍不住開始臉頰發燙,他拼命裝作無事發生,故意用上了暴躁的語氣。
加奈放下了八音盒,仰起頭轉向了他。
“那就得麻煩你給我帶路了哦。”
帶路也很煩,面對一個暫時失明的人,要帶路隻能像蝸牛一樣磨磨蹭蹭。光是從花圃走到大廳正中央的樓梯處,就花費了足足十分鐘。
“你給我走快一點行不行!”所謂的帶路就是他在前面走,加奈在後面跟,過慢的行軍速度讓神田很是抓狂。
“麻煩你帶路我深表歉意,不過既然做了和尚那就好好撞鐘行麼?”
神田聽得不明所以:“什麼和尚?撞什麼?”
“算了,估計你也聽不懂。”
“你再說一遍!”
果然,這種火藥味十足的對話才正常。受不了這種速度的神田四周看了看,發現過往的團員并不多,于是他當機立斷,一把抓起加奈的手腕,拽着她就往醫療班的方向走。
“你幹什麼!放手,我自己可以走!”
“給我好好聽着,我不想繼續陪着你用這種蝸牛速度前進,所以你給我閉嘴!”
“哼……”
總算讓她暫時無話可說,神田的内心有些小得意。不過他還是繃緊了臉,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在義正言辭地辦公差。
隻可惜,神田到底還是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千萬不能小瞧加奈的戰鬥力,即使她暫時看不見。
送加奈回到病房之後,當神田準備離開時,加奈忽然叫住了他。
“神田。”
“還有什麼事?”
“花很香,八音盒的音樂很好聽——謝謝你的禮物,”
她昨晚竟然醒着?!
可是神田進來的時候明明确認過,她确實睡熟了啊!無論是呼吸的頻率還是睡在那裡的樣子,完全不是醒着的啊!
好家夥,她一定是故意的!
“混蛋!你竟然裝睡!”
“沒有啊。”坐在病床上的加奈顯得很無辜,“有人開門進來了,所以我就醒了啊。”
“那你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呃,我以為是護士小姐進來了,所以就準備繼續睡……要不是你忽然說話了,我還不知道進來的居然是你。”
完了,太丢人了,丢人丢大了。
那句“快點好起來”,她都聽到了?!
“嗯,所以……你半夜三更偷偷進來,其實是想……”
“什麼也沒想!”神田終于崩潰地吼了出來,“給我記住,敢說出去我就宰了你!”
總而言之,進行了上述各項毀盡顔面的行動之後,神田希望這天過得越快越好,最好大家都不知道有關花和八音盒的所有事。但是神田低估了“人”這種生物的好奇心,更忽略了當這些充滿了好奇心的人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其迸發出來的力量足以轟掉N隻AKUMA。
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包得住火的紙。某些時候,當你自認為在做A事件時,别人或許會認為你是在做B事件。
更有些時候,在專注八卦N多年的專業人士眼裡,所謂的B事件比起A事件具有更快的傳播速度和更高的傳播價值。
幾天以後,完成了任務回總部的迪夏再次叫上神田去總部的頂樓天台暢談人生。神田愣是沒想到這小子一張口就是一句“師兄,我理解你的行動,也理解你的感受。”
“什麼行動?”被問得一頭霧水,神田心裡直起毛。
“醫療班的護士小姐們都說了,加奈的身體不太好。你一定要好好對她,我知道你的脾氣實在是糟糕透頂,可是在她面前你可一定要溫柔一點,以後什麼親親抱抱舉高高可千萬不能胡來啊。”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對勁,很不對勁,什麼“她”的,這都是在說什麼啊!
“别藏啦,整個教團都知道你喜歡加奈,花都送了,手都牽了,就别不好意思啦。”
“誰喜歡她了!不就是……”
“那你為什麼送玫瑰?别的花不行嗎?我不信你真的這麼沒常識。”
“我……”
“哼,真是不爽,萬萬沒想到我的情敵竟然是師兄。聽說你們是差不多時間加入教團的吧?啧啧啧,真是天降打不過竹馬,師弟我佩服佩服……不過嘛,感情的事情怎麼可以強求呢?我也不是這麼不懂事的人,況且論實力,我也确實還需要曆練,目前的确也配不上她……”
那天,自家小師弟語重心長地表達了對他深切美好的祝福之後,帶着一臉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離開了天台,隻留下神田一個人站在頂樓呼呼亂吹的大風裡獨自淩亂。
天好藍啊,風好大啊,現在從這兒跳下去以示清白,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