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死了,都怪這家夥,讓神田這個從不關注别人的人也一次次破例“多管閑事”。他倒是很希望加奈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這或許有助于更好地解決這件事。畢竟一個拼命想要從LV2升級的AKUMA,對教團來說是個很危險的存在。看在都和那個LV2有仇怨的份上,神田決定這次就不和加奈計較了。她需要面對的壓力已經很大了,要是再去說她什麼的話,也确實不太合适。
一邊插着可憐的荞麥面,神田猛地黑下了臉,随即在心裡冷冷地自嘲了一句“無藥可救”。
難道多管閑事也是青春期的病症?
加奈雖然被圈定了活動範圍,但是這并沒能影響她繼續向考姆伊和探索部隊尋求幫助、獲取信息。一段時間過後——其實也就十幾天,神田結束任務回來,去花圃的時候遇上了加奈。
各自坐在長椅的兩端,中間堆了一些文件夾和紙,加奈整個人靠在長椅的靠背上,盯着天空的雙眼顯得很沒精神。
“調查怎麼樣了?”
要等她開口來解答神田煩惱多時的疑惑似乎有些勉強,他決定自己開口問——反正在加奈面前,自己拼命想要維持的孤高冷傲早就成了看不見的灰塵,他也懶得在她面前給自己重新塑造形象。
對方依舊是兩眼望天,一臉呆滞毫無生氣。神田看着忍不住就要冒火,撈起放在一邊的六幻就砸了過去。
“給我拿出點精神來!這種樣子你還想去調查?查上十年都沒用!”
“把你的刀拿開!”對方終于有了反應,有些煩躁地撥開了六幻細長的刀鞘,“我都說了……”
“這次我偏要管。”神田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現在就把所有獲得的消息都說清楚,不然你今天休想從這裡離開。”
“你在威脅我?”加奈皺着眉問道。
“威脅你又怎麼了?”神田的語氣更加不善。
對方在他的反問之下顯得更加焦躁,抓起長椅上的文件夾,啪地一聲打開之後就開始把拿出來的那些資料胡亂往裡塞。神田坐在那兒沒有動,看着她完全不同往日的焦慮狀态,他恨不得一棍子把對方打清醒。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應該早就猜到是誰了。”
“磅”地一聲,文件夾被加奈重重地拍在長椅上。
“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看上去是想要在臉上擺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但那樣子看起來真是糟透了。
“不敢面對現實了?”抱起胳膊閉上眼睛,神田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冷冰冰的:“那麼明顯的複仇舉動,你看不出來嗎?什麼人會恨你恨到這種程度,你或許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殺人的時候隻留下緻命傷任憑放血而不是一擊斃命,之後一再躲避着當事人,不停地殺人獲取升級的力量。隻有報仇的人,才會想盡辦法讓被報複的對象嘗盡痛苦,并且在完成複仇之前盡量保全自己。
它是不是覺得,必須要更強大的力量才能滿足複仇的快感?究竟是發生過怎麼樣的事情,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加奈沒有回答,神田眼角的餘光瞥見她正攥緊了拳頭。
看來是說中了。
神田也并不急着确認她的态度和想法,她或許需要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盡管她可能已經知道好幾個月了,或許自己騙自己也已經好幾個月了。但自欺欺人對解決現狀沒有任何好處,她現在必須接受事實。
接受自己不願接受的真相是很痛苦的,她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吧。
“如果是複仇的話,他們有足夠的理由。”
然而,和神田想的不太一樣,她僅僅是沉默數秒之後,立刻接受了這個結論。
“神田,你知道他們都是誰嗎?”
也不等他有所回應,加奈從文件夾裡面取出了那張寫滿名字的紙,指着其中的幾個被特别标注的名字開始一一解釋:“傑克·齊勒,他就是那個盜竊團夥的boss。周圍的這些人,包括艾露露和安迪,和我一樣都是在被他們拐騙進來的人。雖然團夥最後是被警局處理了的,但他那時候沒有伏法,而是逃走了。失去了盤踞多年的窩點,他和他的兒子薩裡曼·齊勒在□□上也沒了勢力。後來據說在一次街頭幫派的火拼當中,他兒子被打死了。無惡不作的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團夥瓦解的根源是因為我,他完全有理由呼喚兒子的亡魂成為AKUMA,然後來找我。”
可神田覺得,按照這麼理解,那家夥去找當初打死他兒子的幫派報仇會更合理一些。
“那麼艾露露呢,你在她的名字上做了記号,所以她也是你的懷疑對象?”
加奈看向了别處,沒有吭聲。
“那這邊的呢?”
要懷疑曾經的好友,這種感覺一定糟透了。神田在心裡歎氣,把注意力轉向了紙上的另一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他詢問那組名字的時候,他似乎看見她拿着紙的手抖了一下。
“他們都是來自一個世代行醫的家族,法爾羅特家族。”
加奈的聲音低緩了下去,聽起來有些沉重:“這個家族也不是什麼很大很古老的家族,傳到這一代,也隻有兄弟兩人。不過因為兩人在醫學方面小有成就,所以在圖盧茲很出名——費爾·斯托比·法爾羅特原先是警局的法醫,後來加入軍隊成為了軍醫。德爾維爾·法爾羅特是他的哥哥,比他大兩歲,經營着家族醫院。維多利亞是德爾維爾的妻子,她原先是德爾維爾的一位病人。奈佳麗則是德爾維爾和維多利亞的第一個女兒,可惜剛剛出生沒多久就死于急性肺炎。然後……德爾維爾和維多利亞,他們在七年前因為一場車禍一起去世了。現在的法爾羅特家族,尚在人世的應該隻有身為現任當家的費爾了。”
神田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加奈對于這個法爾羅特家族的了解,似乎太過于細緻了。
“說得這麼詳細,好像你親眼見過這個家族的人一樣。”
“那是當然的了。”靜靜地将紙小心地夾回文件夾裡,加奈看向他。雖然是面帶微笑,眼中卻浸透了無盡的悲涼。
“我的名字,原來不叫這個。”
神田有些詫異地擡頭看向了她。
“‘貝希摩斯’隻是個類似代号的東西——因為小時候的我在聽故事的時候,對這隻巨獸的名字印象很深而已。”
她的聲音變得輕緩,充滿了懷念。而她的手指,也輕輕撫上了寫在紙上的那個姓氏,像是在撫摸最易碎的泡沫。
“德爾維爾和維多利亞,他們是我的爸爸和媽媽,費爾是我的叔叔。”
她說。
“而加奈·法爾羅特……才是我本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