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記憶回廊（5）

事情果然和想象的一樣不順利。

到了圖盧茲之後，他們乘着前來接應的探索部隊的馬車趕往拉沃爾。卻沒想到在進城的時候被堵在了外面。

好幾輛馬車正排着隊準備進城，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沒有前進。去前面查看的探索隊員回來報告了情況，說是因為今天是娜斯塔西娅小姐的最後一場演出，因此前來觀看的觀衆尤其多。這個劇團演出的入場券價格不菲，前來捧場的自然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些人都有各自的馬車，城外也就變得有些擁擠了。大概是都想快點進城，有兩輛馬車就在前面發生了碰撞，兩邊的主人又都是圖盧茲的富商，财大氣粗的，誰也不肯退讓，現在正吵得不可開交，連維持進城秩序的巡警都一籌莫展。照這樣堵下去，想要乘坐馬車進城，看樣子是不太可能了。

“沒辦法了，下車吧。”加奈盯着外面吵嚷且越聚越多的人，将風衣外套上的兜帽拽了上來遮住臉，“趁着人多注意不到我，我們抓緊走。”

即便如此，要想順利進城也還是需要費一番功夫。混雜着馬車和人流的隊伍越是靠近城門，越是隻能挪動着向前。遠遠看去，那兩輛馬車依舊堵在城門口，兩邊主人各自的保镖都下了車，看樣子再勸不住，就要當場打起來了。

就在這時，從城門那裡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着，熟悉的機械轟鳴聲蓋過了人群爆發出的尖叫。城門的位置已經是一片濃煙滾滾，尖叫着的人群驚恐地後退。神田一閃身躍上旁邊一輛馬車的車頂，從那裡，他可以看到最前面情況：距離堵路的兩輛馬車最近的是一支商隊，大約有十幾人，此時已經變成了灰色金屬外表的怪物。它們在一片怪響中紛紛鼓脹起來，幾乎是在瞬間，巨大的金屬球體浮上天空，将漆黑的炮口對準了驚慌失措的人群。

才剛看清狀況，兩團綠色的火焰已經沖了過去，速度之快，讓神田誤以為隻是近旁刮起了一陣風，卻完全不似加奈展開白焰之翼時驚天動地的狂風。再看時，頭頂上輪番爆破的火光即使在白天也顯得如此耀眼。發動攻擊的人就像一隻蝴蝶在花間流連，她流水一般的發絲随着每一個跳躍的動作紛飛舞動，輕巧的足尖看起來好像在空中舞蹈。當她輕盈落地之時，數隻可怕的AKUMA已經被盡數消滅了。

被李娜莉的“黑靴”打斷了攻擊，幾隻漏網之魚立刻朝着旁邊竄去。神田自然不會放跑它們。當他擊殺那幾隻AKUMA的間隙，身後冷不防又傳來了尖叫聲。神田一個回頭，隻見剛才那輛馬車後面不遠處的幾個人也開始了異變。他想立刻趕過去，可是身側又傳來了炮擊的聲音，逼得他不得不先把身邊的AKUMA收拾殆盡。待他将要把面前的最後一隻AKUMA解決掉的時候，從後面又傳來了人們的尖叫。

猛地一甩刀尖，神田就朝那邊過去，沒想到的是，迎面掃來一陣卷地狂風，頃刻間将遮擋視線的煙塵給吹了個一幹二淨。人群的尖叫一下子銷聲匿迹，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那樣瞠目結舌。

被掃開的煙塵中心，巨大的金屬雙翼像屏障一樣展開，上面依稀殘留了AKUMA炮彈的餘灰。鐵翼很快化為白焰，神田很快就看到一名老婦人被加奈護在身後。讓探索隊員迅速保護好老婦人，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雙手的手腕處白炎灼灼，化骨為刃。距離她大約數米遠的位置，一個全身灰色、扭曲不堪的AKUMA維持着人類的姿态抓住一個小男孩，發出詭異的笑聲，看來還沒有完成AKUMA形态的轉變。周圍還有一個同樣的AKUMA，既沒有完全變形，也沒有攻擊，而是維持着奇怪的對峙狀态。

打算殺了那個孩子嗎？

神田握緊了六幻，一步一步逼進了AKUMA。可是沒想到的是，那些AKUMA忽然爆發出奇怪的吼叫，此起彼伏的像是在呼喚着什麼，抓着小男孩的那個AKUMA忽然用力拎起他瘦小的身軀，朝着加奈的位置似是刻意地扔了過去。

“小心！”

匆忙中趕緊收起手上的骨刃，加奈第一時間沖上去接住小男孩，卻沒想到那隻AKUMA在她救人的時候已然變形完畢，此時的炮口正直直地瞄準了加奈的頭。

一片死寂之下，危機已然出現在電光石火間，不管是神田沖過去還是加奈展開鐵翼設防都來不及了。眼看着紫色的光暈将要沖破炮管的束縛撞向沒法躲避的兩人，從天而降的一個黑影以隕石墜地的速度“轟”地一聲打斷了炮管。沒等人看清是怎麼回事，那個黑影又飛起一腳，方才還想大開殺戒的AKUMA頓時裂為兩截。加奈心領神會，抱緊小男孩向後躍去，躲開了爆炸的餘波。

嗆人的濃煙之中，剩下的幾隻AKUMA紛紛恢複了圓球狀的形态。神田原以為它們打算發動攻擊，卻沒想到它們将炮管對準了地面就是一陣轟炸。更多的塵土被抛上天空，嗆得人沒法睜開眼睛。待到視線稍稍清晰一點的時候，它們卻以最快的速度越過周圍的森林消失了。

“嘁……”

望着煙塵散盡之後的樹林密密的樹冠，神田狠狠地将六幻送入刀鞘。那邊的李娜莉輕巧落地，立刻朝着加奈跑去：“加奈！沒受傷吧？”

“我沒事。”

收起Innocence的力量，加奈跪坐在地上，扶起被吓壞了的小男孩輕聲道：“那些怪物已經走了，别怕。”

“嗚……”

小男孩依舊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這時候，退開在一邊的人群裡，方才那位老婦人顫顫巍巍地趕了過來。小男孩一看見她過來，立刻哭着撲了過去。老婦人一個勁兒地安慰着小男孩，好不容易止住了孩子的哭聲。

“這孩子剛才摔倒了，腿上有些擦傷。”加奈關切地說，“不介意的話，我們有可以包紮傷口的……”

可接下來的事情卻有些古怪：老婦人不但沒有向救了他們的加奈道謝，甚至沒有聽完加奈的話，一把推開了她，反而拉起小男孩就要走。

“快走，快走，我們快走。”

老婦人絮絮叨叨地念着，全然不覺小男孩還在不停回頭往加奈那邊看。

“奶奶，那個姐姐……”

“快走！不然會被惡魔殺掉的！”老婦人瞬間露出了恐怖的神色——她剛才還顯得那麼慈祥，“惡魔！滾開！你休想靠近我！”

老婦人的話音剛落，人群裡一片嘩然。

“是她嗎？”

“錯不了！那雙眼睛還有發色，當年那個小女孩也是這個長相！”

“剛才那些人叫她‘加奈’吧？果然是她！還以為她早就死了，怎麼又回來了？”

“是不是又要回來殺人了？”

神田皺起了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加奈。果然，那雙碧藍色瞳孔中的神色，變得痛苦了起來。

周圍的議論之聲大起，人們談論着，間或将視線投向話題中心的人。那些視線顯得很不友好，甚至還毫不掩飾地露出鄙夷和唾棄的神态。認識她的，不認識她的，現在全都指着她，悄聲議論着——說是悄聲，其實聲音大得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當年法爾羅特醫生夫婦死得那麼凄慘，都是被她害的！這種怪物就應該滾出這裡，差一點就讓她混進城裡了！”

“哼，幾年下來倒是長得很招人喜愛，我們可不會上當！”

談論的聲音越來越響，漸漸變成了憤怒的責罵，鬧哄哄的聲音吵得人腦袋裡嗡嗡作響，卻不約而同地表達着一個意思。

“滾出去！這裡不歡迎殺人的怪物！”

神田的怒火被逼到了極限，他正要上前揪住罵得最兇的那個人，卻被加奈一把拽住了。他極其不耐煩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緊緊握着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過了好一會兒，她閉上眼睛用盡全力做了個深呼吸，接着，用她現在能保持的、最平穩的聲音開口道：“算了。”

“你都聽見了！那些人說的算是什麼話！”

“走吧。”轉身走向馬車，加奈頭也不回，“他們沒扔石頭已經是很客氣了——現在他們肯定是不會放我們進城的。”

緊握六幻刀柄的手用力地放下，神田狠狠地瞪了那些議論的人群一眼，轉身跳上了馬車。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仍然沒有想出辦法的三人苦着臉坐在探索部隊臨時營地的一個帳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