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記憶回廊（4）

人都有些固有的習慣。

當你因為某件不得了的事情而成天神經緊繃的時候，你随時都可以進入一級戒備狀态。

但與此同時，也有一句古話，那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假設，這件不得了的事情拖拖拉拉好幾個月，卻始終懸而未決，試問誰能夠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面随時保持神經緊繃？

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将也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素以教團精銳著稱的年輕驅魔師神田優，在被耗幹了所有的耐心之後，終于決定暫時先從這個自己主動跳進去的坑裡爬出來喘口氣。

長期調查一件事果然很要命，尤其是這種神出鬼沒、從不按常理出牌的調查對象。陸陸續續有探索部隊發回的報告證明那隻神秘的AKUMA還在活動，但是這種情況也隻持續了大約半年。之後的幾個月，發回的報告無一例外地顯示，那隻AKUMA就像從這個世界上完全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

這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很明顯，現在隻能先任由它随風亂飛，等落地了，确定方向了之後，才能繼續尋找。

況且，身為驅魔師，他們不可能隻關注這一件事，還有大大小小的任務等着他們。對那隻神秘的LV2開始正式調查也不知不覺快一年了，中央廳的解禁通告終于傳來——加奈的禁足命令撤銷，她可以不用隻在英國範圍内執行任務了。對此，神田不想多做評價，深知加奈絕對不會抛開LV2的事情不管，接下來她一定會用盡所有正式的、不正式的、甚至完全違反規定的方式繼續調查。

咳，随她吧，萬一又捅婁子了，别拽上他就行。

隻是，加奈還沒來得及施展她的種種操作。伴随着一名驅魔師犧牲的消息傳回教團，事情有了前所未有的翻轉。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田正在訓練場和加奈鉚足了勁兒刀劍相向——他雖說暫時放下了那個AKUMA的調查，但事情還未解決，心裡終歸是憋着一口惡氣。加奈也差不多，失去線索之後，她每天都很焦慮，心情也糟得不行，甚至一度變得比神田還要暴躁。

消息是李娜莉來告訴他們的，不僅僅是告訴了他們那位驅魔師的死訊，還通知了他們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加奈，神田，哥哥讓我來通知你們，那個LV2，就是你們找了很久的那個AKUMA，有消息了。”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司令室。

考姆伊此時的神情嚴肅得不可思議。示意三人坐下之後，他讓一邊的利巴班長取來三份裝訂好的資料。

“事情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加奈，你和神田應該很清楚，幾個月前，正是LV2的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就是在那個時候，法國的探索隊員發回了一份報告。說在法國的北部發現了奇異現象。”在三人看着資料的時候，考姆伊适時開始解說，“發生這種奇異現象的是一個劇團，那個劇團是前幾年組建起來的，一開始沒什麼名氣。一年前，一名三十多歲、年近四十的女演員，名叫娜斯塔西娅·伊裡奇，加入了這個劇團。據說那名女演員雖然并不算年輕，但演技精湛，尤其以演繹悲劇聞名。因為她的加入，劇團的人氣也迅速爆棚，不少達官顯貴不惜一擲千金，也要一睹娜斯塔西娅的風采。”

娜斯塔西娅？就是上次他在圖盧茲看到的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神田想起那時候看到那些報社的記者們蜂擁而至、拼命拍照采訪的，看來那個女人确實是個名氣挺大的演員了。

“按理來說，劇團裡有個明星首席，能為劇團帶來更高的人氣和更多收入，其實也沒什麼問題。自從娜斯塔西娅加入這個劇團，并随劇團一起四處巡演之後，他們确實無論到哪裡都很受追捧——盡管他們劇團隻演悲劇。但怪異的是，自從他們來到法國南部繼續巡演之後，就發生了一件怪事。”

“什麼樣的怪事？”神田問道。

不知道是否因為顧慮，考姆伊沒有立刻說下去，而是看了一眼同樣望着他的加奈。

“出現狀況的，是在圖盧茲的巡演。”

聽聞這個地名，加奈全身一僵。

“劇團在圖盧茲一共進行了八場演出，每一場都是座無虛席。但是，最後一場演出卻出了狀況——在這場演出中，聽說是故事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觀衆席上忽然有人面露悲傷、神情恍惚地哭嚎着離場。這是劇團在圖盧茲巡演的最後一場，說不定娜斯塔西娅小姐對這場演出的重視度非比尋常，因此演技發揮得格外突出。大家都覺得是這位首席主演把整個劇情演繹得極其深入人心，才讓觀衆如此感同身受、悲傷不已。”解釋完當時的情況，考姆伊話鋒一轉，“可是，那位離場的觀衆，于當晚在圖盧茲城外上吊自殺了。”

這麼誇張？

看個舞台劇就看得自殺了，這女人的演技有這麼厲害？她演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悲劇啊？

“可是，僅僅是因為這些線索，還不能斷定這是奇異現象吧？或許是那名觀衆在舞台劇的情緒渲染下想起了某些悲傷的往事，所以一時間情緒失控，這樣也是有可能的吧，哥哥？”

“沒錯，李娜莉，情緒是會傳染的。”考姆伊點了點頭，“但我認為這個人的自殺不是這種情況。探索部隊查到的線索顯示，那個觀衆在離開圖盧茲前往城外時，他的朋友試圖安撫他的情緒。但他完全出于情緒崩潰的狀态，看上去更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吓到了。他還說了一些話……那些話才是我們必須留意的‘奇異現象’。”

“那個觀衆說什麼了？”

“他跑到城外自殺前，說的話是，‘神的力量，神的使者，神的結晶，是殺人的惡魔’。”

這是什麼意思？

“神的使者，神的結晶……難道是指我們驅魔師？”李娜莉不确定地問道，“可是很奇怪啊，普通人應該不清楚這些吧？”

“這句話實在是太古怪了，所以我讓探索部隊暗中調查了自殺的那名觀衆，以及他平時的人際關系網，發現他們都隻是普通人，甚至沒有遇到過AKUMA，也沒有遇到過驅魔師，更不知道innocence的事情。”走到辦公桌後面将牆上的地圖拉下來，考姆伊指着地圖上法國南部圖盧茲的位置，“因為涉及到命案，劇團也受到了警方的調查。但是，劇團的态度很明确：他們隻是演繹故事，将演出呈現到極緻是對觀衆慕名而來的最高回報。對那名自殺的觀衆，他們隻能深表歉意。探索部隊試圖介入劇團進行調查。但劇團說隻接受警方問訊。所以，接下來探索部隊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劇團前往巡演的其他城鎮。直到前段時間，劇團即将結束整個巡演旅途。還是在觀看演出的觀衆中，同樣的自殺事件，同樣的遺言又出現了。于是我斷定這個劇團可能和innocence或AKUMA有關聯，于是派了驅魔師過去。可是沒想到，在趕往巡演地的途中，半途忽然現身阻攔的AKUMA将他殺害了。”

“這不可能！我聽說派遣去的那位驅魔師，是克勞德元帥所轄的部隊裡面經驗最豐富的一位，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殺害了？”

“冷靜一點，加奈。接下來就是派遣你們三個一起出發的原因了。”制止了忽然站起來的加奈，考姆伊認真地看着他們三人，“殺害他的AKUMA，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那個LV2。雖然屍體已經因為病毒的影響而化成了沙子，可是團服上嚴重的腐蝕痕迹還是可以證明這一點的。”

“什麼？！”

不隻是加奈，連神田也條件反射似的跳了起來。

“那個混蛋終于現身了！”

“出現的地點在哪裡？”比起神田的怒火，加奈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們是在哪裡結束巡演的？”

考姆伊頓了一下，便走到加奈面前，臉上嚴肅的神色裡透露着些許無奈：“本來我不想讓你去的，但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那個地方。”

“是哪裡？”

“那個劇團巡演的最後一站，也就是他們最開始出發的地方，是位于圖盧茲東北方的小城，拉沃爾。”

加奈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哥哥，那隻是個普通的小城。”将資料放下，李娜莉奇怪地看着考姆伊，“為什麼加奈不能去？”

“不，不會，沒關系的。”

沒等考姆伊回答，加奈轉頭看着李娜莉，遞上一個安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