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動,真的不敢動啊!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一片死寂中,隻有綠色發光觸手在叽裡咕噜滑動的聲響。如果此時提耶多爾元帥在場,一定會飛快地舉起畫筆将眼前的一幕永久定格——神田舉着貓,就像舉着一隻棘手但完全不敢得罪的貓貓神,加奈推着他的胳膊,看上去像是被迫追随貓貓神的可憐兩腳獸。高高在上的貓貓神正憤怒地吐出一大團詭異的觸手,詭異的觸手正和某個無辜倒黴蛋的腦袋親密接觸。
噼裡啪啦,幾聲物品掉落的動靜打破了這黏膩又酸臭詭異的現場,貓貓神,也就是小紙盒總算撒完了氣,呼噜噜幾聲把觸手從倒黴蛋的臉上收了起來,最後舔了舔嘴,扭過臉朝着加奈用力哈了幾聲,最後從胳膊僵硬的神田手裡跳了下來,踩着小碎步跑遠了。
危險暫時遠離,神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同時放下了緊繃的手臂。随即,他馬上注意到了這個路過的倒黴蛋。
“拉比?怎麼是你?”
“呃,我隻是來給加奈送個書……”拉比抹了一把臉上黏糊糊的液體,他的表情和生吞了鼻涕蟲沒什麼區别,“剛才那個……就是……那隻吞吃了innocence的小貓?”
“是的。”加奈更加擡不起頭了,“抱歉,我沒管好它……你要不要洗洗臉?”
“啊,沒事沒事,innocence還真是古怪,說不定,嗯……以後會遇到更古怪的。”
拉比試圖保持鎮定,但他那一副想吐的樣子實在是過于似曾相識。神田不悅地皺起了眉——實際上他更想捂住鼻子:“想吐就快走。”
“哦,謝謝……加奈抱歉啊,書都掉地上了,你自己撿一下,需要的地方我做過記号了,我先……嘔……我不行了我先去吐了……”
目送拉比跌跌撞撞地離場,加奈歎着氣垮下了肩,接着上前撿起了剛才從拉比手中掉落的幾本書。神田瞥了一眼,發現似乎是和世界地理相關的書籍。
罷了罷了,被臭貓這麼一搞,什麼陪練什麼亂七八糟的安排都被攪和了。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提陪練的事,反倒是剛才加奈的一句話,讓他有些在意了。
“臭貓都快翻臉不認人了,你還說你沒動到它?”
“我真的沒有。”抱着那幾本書,加奈連解釋都顯得很無奈,剛才混亂中消失了的短刀,在她空着的右手上再次出現了,“你看,我當時真的就是這樣揮了出去。”
說着,她握住短刀用力一揮,可奇怪的事随之而來:短刀的刃并不長,也就手腕到手肘的長度,可在她揮刀的動作停止的時候,從刀刃上飛出了不少白色的碎屑。
“你的刀還會掉屑啊,質量真差。”
“不是!”這下輪到加奈炸毛了,“你幹嘛啊!今天嘲諷我的次數太多了吧!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要增加補償了!”
神田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我隻能判斷這是innocence散出的粒子,用你的六幻來解釋的話,叫——劍氣?刃氣?反正應該是從innocence上流瀉出的部分力量,雖然不容易看見,但确實能夠造成傷害。”
“哦,把貓胡子削斷的那種程度?”
原本隻是随口一說的話,放在往常,幾乎可以說是他和加奈之間日常對話的口吻,可這一次,神田沒料到,加奈忽然生氣了。
“你好煩啊!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測試一下我的innocence武器化的程度,就這點小事哪裡又讓你不痛快了?!不想幫忙就直說!”
被她的火氣攪得莫名其妙,神田下意識反擊道:“我說什麼了?我說這件事讓我不痛快了嗎?”
“行了,你回去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用不着你在這裡陰陽怪氣!”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這麼暴躁?
是因為他在那裡猶猶豫豫的沒有及時去訓練場陪練,她生氣了?
或者是她在恢複訓練的這段時間裡遇到困難沒法解決,心情不好?
可神田現在的心情更糟。
好好的說着話,忽然被一頓沒來由的火氣迎頭痛擊,他沒發飙或是直接動手都算不錯了。
“我怎麼陰陽怪氣了?你自己說沒碰到臭貓卻削斷了它的胡子,這不是事實嗎?這說明你的innocence在壓縮武器化範圍的同時能夠造成傷害,也就是說這種使用方式是可行的,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我可以陪練,但我沒有義務随時随刻猜你的想法,你要是心裡有事就說,遮遮掩掩的誰會來猜啊!”
被他一通數落,加奈甚至被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給壓退了一小步。
氣勢上的壓倒果然有效,沒幾秒鐘,加奈的态度很快軟了些許。可盡管如此,她的神色還是有些嚴肅。
“對不起,我隻是……我不該忽然朝你發脾氣的。”
“哼,用不着道歉。”
“那我說了,你要聽嗎?”
“倒是快說啊,笨蛋狐狸。”
加奈看看他,又做了個深呼吸,總算是開口了:“神田,你會經常做同一個夢嗎?”
夢?
同一個夢……有關蓮花和“那個人”的夢?
那也得是記憶中最無法舍棄的東西,才會反複在夢境裡出現吧。
“你夢到什麼了?”神田看向加奈,他這才注意到加奈的眼下有很明顯的青黑色,看上去有好一陣子沒有好好睡覺了,“做噩夢了?”
睡不好覺就容易情緒暴躁,這倒是能夠解釋為什麼今天她忽然發脾氣了。可是,加奈很少出現這種焦慮的狀态,到底是什麼樣的夢,會讓她如此焦躁不安呢?
“白色的沙漠。”
停了停,她又說了另一個詞彙。
“還有……銀色的眼睛。”
怎麼聽也不像是有關聯的東西,倒不如說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聯想,反而成了某些恐怖故事裡才有的景象了。
“這段時間經常夢見?”
聽他這麼問,加奈的表情顯得更加不安了。
“也不是這段時間。”她說,連抱着書的手都不自覺抓緊了厚厚的書脊,“從拉沃爾回來之後……就總是夢見一片模糊的白色影子。當時也沒有心思去留意,因為醒來之後幾乎就不記得了。可是後來,随着innocence逐漸修補了缺失手臂的位置,夢境逐漸變得清晰,從一片模糊不清的白色,慢慢變得可以分辨出是一片廣闊的大地。直到出院以後去黑布拉絲卡那裡做同步率檢測的時候,就在那時候,黑布拉絲卡說透過我的innocence看到了一片白色的沙漠。自那以後直到今天……幾乎每天我都會夢見一模一樣的景象。”
每天都會夢見?這已經不正常了吧。
“那銀色的眼睛呢?這又是什麼情況?”
“我記不清楚了……”加奈說,“自從我能很清楚地看見那片白色沙漠之後,每次都會看見沙漠中有一個人,但每次醒來,我都會忘記他的樣子,隻記得他用一雙銀色的眼睛看着我。”
說着,她把手中的書冊翻開,翻到了拉比所說的做過記号的頁碼:“所以我才拜托拉比幫忙查了一些有關沙漠的資料,我想找找看,現有的地理資料中有沒有能和那片白色沙漠對應的地方。我覺得……這片沙漠或許和我的innocence有關。”
“所以,你現在打算找到這片白色沙漠,和那個出現在沙漠裡的銀色眼睛的人?”神田覺得事情并不簡單,“這要怎麼找?世界上的沙漠分布區域有大有小,但表面上看去都是連綿起伏的沙丘,即使有的沙漠裡有綠洲,也不一定記錄詳盡,你要怎麼區别?更何況還要找一個眼睛顔色特别的人,你就算把整個世界都掀一遍也未必找得到。”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完全沒有頭緒啊。”
合上書本,加奈仰頭望着走廊的天花闆:“今天就是因為一直在想這些事,我才沒有留意到紙盒跳出來,才會不小心削掉它的胡子的。”
看來是事出有因了,知道今天這出鬧劇的前因後果,倒也不壞。
“考姆伊也知道了黑布拉絲卡看見白色沙漠的事,他已經派探索部隊進行調查了。我想盡量争取在調查有進展之前恢複到能夠出任務的狀态,可是這些夢境每晚都會出現……果然還是影響情緒了。”加奈悄悄瞄了瞄神田的表情,“那個……神田,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這些事情也沒什麼好生氣的,誰都有焦躁的時候,神田當然不會浪費時間去計較這些。
“那……你之前答應陪練的事還算數嗎?”
神田看了她一眼,偏就對上了她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的目光。他在心裡挫敗地歎氣,轉身就走。
“你不是指名要我拿六幻和你切磋嗎?我總要回去拿一下刀吧!”
可是,加奈卻沒有等他回來。
當他回房帶上六幻,再次回到距離訓練場并沒有多遠的這條走廊時,加奈好像已經離開了。
該死的,到底是誰說話不算數?
就在這時,他随身的格雷姆發出了滴滴滴的聲音。
聯絡接通之後,對方竟然是加奈。
“抱歉,神田,陪練的事情要放一放了,探索部隊發回了一些有關沙漠的情報,我得去一趟。”
“去哪裡?”
“是埃及。”加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那邊出現了和沙漠有關的異象。”
“等一下,你的innocence能出任務嗎?不是說同步率……”
“我知道,神田,但我必須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