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榮仍然還是在意袁氏的眼光啊,商瑾清知道傅榮在和袁氏演戲,他此時此刻的任何舉動,商瑾清都不會當真。
隻是他衣袖之中的熏香,是如此溫存,和當年幾乎一般無二。
誠然,他的懷抱是溫暖的,幾乎要讓人深陷于其中。
傅榮看着懷中的商瑾清,他那蒼白瘦削的手,将要觸及到商瑾清的臉頰,就在咫尺之間停頓下來。
僵立在原地,不肯再進一步。
她不是瑾清,這一切都沒什麼作用,哀戚感占據了傅榮的胸膛,瑾清不會回來了。
與他近在咫尺,陸宜瑗也許是得償所願了吧,使用陸宜瑗的軀體,和傅榮舉止親昵,而陸宜瑗是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的。
想到這裡,商瑾清對陸宜瑗的負罪感慢慢的淡下來。
他不需要知道奴隸的名字,想知道的隻有剛剛那曲子的來曆。
傅榮問道:“剛剛的曲子,究竟是什麼人教你的。”
傅榮心中疑惑,莫非面前之人見過瑾清?得到了瑾清的曲譜,她們之間究竟有什麼關聯。
商瑾清聽傅榮說話,有種怪異之感,覺得傅榮變得不像他了。
傅榮什麼時候是個這麼會憐香惜玉的人了,若是在從前,不會如此溫柔的将人抱在懷裡,這樣輕聲細語的說話。
當日面對滿身是傷的瑾清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隻會嫌她還不夠馴服,不願意善罷甘休。
原來傅榮待人待事也有差别。
商瑾清回答道:“隻是偶然所得,不知來曆,若是世子殿下喜歡,曲譜奴婢可以原封不動的抄寫下來奉上。”
她的聲音如此乖巧,幾乎沒有任何悖逆之感,與瑾清那般剛烈之人迥然不同。
柔弱不堪一擊,傅榮幾乎再一次确認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可她雖然語調溫柔,分明在說謊,這曲子是當年在雲夢山的時候瑾清所作,當年瑾清曾經當衆說過作這首曲子的目的。
是為了感歎士人被卷入到鬥争之中冤枉喪命,抒發胸中的憤懑之情而作。
這首曲子隻有當年的三個人聽過,究竟是什麼人傳給她的。
傅榮附在商瑾清的耳邊質問道:“究竟是什麼人指使你來這裡,你究竟有何目的?”
幾乎能夠感覺到他溫熱的吐息,商瑾清的心裡生出不安的戰栗之感。
距離近的就連呼吸也似乎可以聞得,不知道傅榮究竟在審視什麼,要花如此之長的時間。
他的臉上此時此刻不再有倨傲和不屑,有的是一種脆弱的茫然。
這種情緒原不該在他臉上出現,雖說也不過是一瞬即逝。
不過是對一個來自祁國的來曆不明的奴隸,便可以在不禁意之間流露出足以讓商瑾清有所觸動的溫存。
“是陸嘉浠派你來此的?”傅榮問道。
問出這句話之後,忌憚與防範之意漸漸彌漫上來,他與奴隸之間的距離再近不得分毫。
若面前的奴隸是陸嘉浠派來的細作,又或者是袁莫缙的人,也許一步錯、步步錯。
他将在不久的将來,為人牽制,面臨危局。
可他再也不願意重蹈昔日覆轍,用那種态度對瑾清,未能保護好瑾清是他後悔之事,不願意讓那種遺憾再次上演。
場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如縷,旖旎之色彌漫在方寸之間。
商瑾清被傅榮攬在懷裡,癱軟的半倚在他的身上,傅榮臉上噙着笑意,與袁莫缙舉杯飲酒不停歇。
商瑾清覺得羞窘難堪,她何曾與傅榮如此親近的相處過,他們可是昔日相互厭惡之人。
雖然知道傅榮是在演戲,商瑾清還是暗暗佩服他的演技如此高超。
向來是最貪慕紅塵世俗之人,曾經與傅琮日日遊冶,縱情聲色,是出于及時行樂的理念。
并非是出于男女之情,就算是大膽如她,從來不曾覺得如此窘迫過。
她與傅琮,從來不曾逾越過知己的界限,他們都将行樂擺在重要的位置上,隻是耽于享樂而已。
現在她是别人取樂的工具,跌落塵埃,身處于無奈之中。
此時再次回憶起昔日和傅琮尋歡作樂的那些場景,竟然都一一成了奢望。
宴飲酣暢,四周的人無一例外沉浸于酒色之中,唯獨傅榮的心境清明,視線幾乎下意識的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商瑾清與傅榮對視,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到底在駐留什麼,隻是覺得他的眼神當中含着十分複雜的情緒。
此時的傅榮想起了當年在雲夢山高台之上初次見到瑾清的景象,面前的女奴讓他感覺到困惑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