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麼?你受傷了,還能走麼。”傅榮嗓音低沉問道。
“你想要做什麼?”商瑾清小心翼翼的看他,嗓音艱澀問道。
聲音如珠玉墜落,散發在這片不大的空間,仿佛有某種詭異的吸引力,在不知不覺間侵入傅榮的心海之中。
傅榮沉寂了片刻,在商瑾清的耳邊悄聲解釋道:“袁莫缙的命令并非自我而出,我能做的也隻有盡我所能竭力保全你們,希望你們不要怨怪。”
他實在是不必與她解釋這些的,怎麼會平白無故添這些口舌呢?
不管是袁仲還是他下的命令,對她們而言究竟有什麼分别。
傅榮朝商瑾清越發靠近了,幾乎就要貼近,商瑾清又下意識抗拒起來。
能夠看見他垂落的鬓發與其間的銀絲,肌理都能看見似的。
商瑾清負傷,傅榮顧不得其他,在袁莫缙等人的注視之下,将商瑾清攔腰抱起來。
天旋地轉,商瑾清落入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極為吃驚傅榮的這一舉動。
霎時與他近在咫尺之間,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攬在了懷裡,生怕觸碰到她的傷口。
傅榮何曾待她溫柔體貼如此,不僅沒有絲毫責難反而處處為她着想。
看見他此刻溫柔如此的模樣,商瑾清不禁想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傅榮這副樣子,實在是太稀罕難得了。
傅榮分明身着白衣,她是低賤的奴隸,這麼做隻會使得他的衣袍污穢。
高高在上如他,一貫以來視瑾清為低賤的乞丐,原來隻不過是對特定之人如此罷了,對别人他倒是容忍的很,竟然還有一副别樣的面目。
那種如春日棠梨的氣息再一次裹挾而來,與三年前的那一幕重疊起來。
三年前的那一日,她确确實實到了傅榮的懷裡,隻是那個時候他隻是在瘋魔一般,歇斯底裡的大喊大叫,似乎要将她搖動的散架了。
傅榮昔日對商瑾清的那些所作所為,算不得仁慈,怎麼此時他能這樣溫柔的去對待一個地位低下的女郎。
難道僅僅隻是因為這副皮囊姝色,引起他的興趣。
商瑾清渾身都難受,沒法理清一切的因果聯系,隻是任由傅榮施為,問道:“你要帶我去何處?”
“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傅榮答複道。
傅榮的心裡始終萦繞着一種下意識的想法,也許他原就該是如此對待面前女郎的。
是對于瑾清的虧欠促使他這麼做,就好像面前之人正是瑾清一般。
傅榮抱着商瑾清布履輕盈,跨過滿地狼藉,不着痕迹的大踏步離開了這鬼魅森繁的地方。
傅榮抱着商瑾清離開行宮,一路上宮人紛紛低下頭顱,不敢直視。
商瑾清一開始還能記一記周遭的環境,而後逐漸體力不支,佯裝暈倒在了傅榮的懷抱之中。
神思昏沉的靠在他的胸前。
傅榮将商瑾清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裡,仿若士人眼中的一件稀世簡牍需要他用心去保護,才不至于散失。
懷中的女郎,阖眸的樣子沉靜,楚楚可憐,和瑾清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可不知為何,總是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似二者不過是同一人。
就好像讓他再一次看到了年幼時的瑾清一般,如此惹人心疼想要保護。
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于荒誕不經了,不僅僅是容貌,從年齡上來看,面前女郎不過豆蔻年華,而瑾清與他年紀相仿。
自瑾清逝去之後的這三年的時間裡,傅榮時常在複盤往昔所有的事情。
若是當年待瑾清不要那麼嚴苛,哪怕隻是态度稍微緩和溫柔一點,是否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會那麼陌生。
瑾清是否不會那麼疏遠他,對他敬而遠之。
當年在雲夢山的時候,他曾經因為一些小事,當衆對她高聲斥責,甚至于到了動用刑罰的程度。
瑾清當時一句話也不敢反駁,隻不過是謹慎的低着頭朝他作揖道歉罷了。
可是那種恭敬的敬而遠之,在離開雲夢山之後,在國都再次見到瑾清之時,幾乎就蕩然無存了。
瑾清看他的眼神往往充滿忌憚和仇恨,也許那個時候,師父将商氏的往事告訴她了吧。
他們先後下山前往都城,蔺珩投靠晁揚,而瑾清去了女闾。
在這段相錯的時間裡,衆人的人生軌迹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傅榮時常會想,若瑾清做出與蔺珩一樣的選擇,不投靠傅琮,他們是不是不至于走到那樣不死不休地步,還有話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