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奴婢不會有違背您旨意的時候。”商瑾清謹小慎微的答複道。
傅榮心眼小,商瑾清默默在心裡決定,暫且不要與他作對,否則以她目前的處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還有很多機會可以籌謀,目下擺脫袁氏魔爪是為緊要之事。
傅榮在心裡暗暗的松了口氣,也罷,至少在最終的時候,總是還有一人,願意為了他獻出全部的琴聲。
就隻他一人能夠聽得,不似瑾清不會為了他奏出任何樂曲,傅榮忽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阿苡,是一種尋常草木的名字。”商瑾清答複道。
聽到這個名字,傅榮的心緒忽然變得漠然,覺得沒有意思。
不管怎樣面前之人都不會是瑾清了,當年那些事情已經成為定局無法改變分毫。
面前之人卑弱,傅榮隻是将奴婢的名字随意記一記,“既然你願意供我驅遣,那便留在東宮罷。”
“是。”商瑾清姿态謙卑。
比起身份之說,此時傅榮更在意的是她身上所受的傷,有些事情要弄清楚原也不必急在一時一刻的。
傅榮溫和道:“你的身上傷痕太多,受了不少苦,好好養着。”
聽見傅榮關心,商瑾清微微愣怔,傅榮什麼時候會關心人了。
商瑾清小心翼翼的打量傅榮,他的神色之中分明滿含關切,傅榮竟然如此溫柔,這哪裡像他,如此和顔悅色的與傅榮說話,商瑾清有些不習慣,隻是嗫嚅道:“是。”
商瑾清退卻之後,傅榮注視着商瑾清離開的身影,忽然覺得沒來由的順心。
不像以前的時候,瑾清給他産生的那種忌憚的感覺,阿苡雖然卑賤卻很聽話。
雖然有此主仆一言,傅榮也并不打算多重視阿苡。
對于陸嘉浠安插進來的細作他有把握防範住,就算是在他的近側也并不畏懼。
他倒也想看看,陸嘉浠究竟還有多少人藏在王宮之中,如此将人放在眼皮底下倒也省事。
這個短暫的插曲結束之後,傅榮又投入到了對于如何對付袁氏的思緒中去了。
為了防範諸公子作亂,先王削弱了諸公子的軍權,反而分封異性卿大夫。
公室少軍權,軍權掌握在異性卿大夫的手中,他這個世子被架空,終究是禍端。
袁氏這些年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無法解決這一心頭大患,恐怕永無甯日。
商瑾清離開的路上,寝殿景物移步換景,在眼前閃過,一種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從來不曾和傅榮說過類似的話。
隻是袁氏為傅榮登位到底也出力許多,想到傅榮要對付母族袁氏,還是由衷的感覺到膽寒。
也最終能夠理解到小泠殉道的絕望,其實袁氏和洛氏又有什麼分别,一直以來的權力相并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但商瑾清畢竟不是那種理想主義者,不會和小泠那般,因為理想的覆滅而殉身,卻也注定背負滿身罪孽,蠅營狗苟的活下去。
從傅榮日常起居的殿宇出來之後,今早替她梳洗的名喚女郎姜芷的女郎恭敬的等候在一旁,見到商瑾清出來,迎上來攜商瑾清遠去。
東宮的殿宇鱗次栉比,銅門深鎖,池水凝冰,二人便行在尚有積雪的幹枯樹旁的廊道之上,四周草木凋敝,寒冷異常。
商瑾清照舊被她領着往暫時栖身的寝居而去,二人一前一後,姜芷的身形窈窕,堕馬髻攏在腰間,她的步履優美,行動之時搖曳生姿。
走在路上的時候,姜芷與她開始低聲耳語起來。
姜芷道:“我也是幾年前永巷令指派過來侍奉的,聽聞這東宮之中竟然連半個侍妾都不曾有過。”
“昨日世子殿下親自将您帶回,并且囑咐我們好生照料,着實讓我們吃驚不小,試問殿下從來不曾如此關心過一個女郎,今日一早又傳令召見,想來是非比尋常。”
姜芷想說,她是那個例外?但商瑾清覺得事情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早年王上有意要為世子納夫人,聽聞選定了葉氏的女郎舒禾,後來不知為何,世子殿下回絕了葉氏将舒禾送入王宮為世子夫人的打算。”
“主上如今十分重視世子殿下,如今稱病朝政由袁氏把持,恐怕世子殿下做的任何決定主上都不會反駁,聽聞世子殿下待都城的那些貴女态度極為冰冷,至今東宮之中并未曾有正夫人。”
聽聞姜芷所言,商瑾清也在心底裡暗暗咋舌,傅榮的不近女色确實到了一種嚴苛的地步,如今景王不再能夠約束于他,無疑更加不上心了。
傅榮對待阿苡這具皮囊的憐香惜玉态度,确實曾經在前幾日讓她吃驚過,如今隻不過經由姜芷之口,再一次被證實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