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瑾清曾經在琴室之中看到過那個料子,是世間稀罕之物。
那年洛氏逼宮,傅琮被囚禁,這張未完成的琴就留在了琴室,并沒有繼續動工也并沒有取回。
這張未完成的琴,最終不知道落入了誰的手中。
琴已經斫了一半,大師已經耗費了無數心血,若是停止下來不斫,未能看到名琴現世,無疑甚是可惜。
當年便很遺憾和這張琴錯失交臂,沒有緣分。
那個時候,商瑾清将傅琮的所作所為視作理所當然,也并未太記挂在心上,乍然看見這張料子已經完工的琴,不禁覺得驚詫。
“這琴是大師嘔心瀝血之作,世間甚少能夠尋覓得這樣一塊料子,卻是被我尋到了,是珍貴的物件,今夜你用這把琴替我彈奏樂曲吧。”傅榮忽然說道。
傅榮應該不會不知道,這把琴當初是誰預定下來的吧,也不會不知道這把琴是為誰作的。
就這樣無所顧忌的将琴留在了身邊,他不厭惡傅琮和她麼,反而将琴珍藏在身邊,視作珍寶。
商瑾清不解傅榮的意思是什麼,他應該向來就讨厭這樣奢靡耗費的事情,今日怎麼會想到要聽這把琴的聲音。
面前傅榮斜倚靠的模樣和傅琮有三分相似,隻是傅榮更為淩厲,傅琮面容柔和,姿态清雅閑适。
商瑾清忽然之間通過面前傅榮的面目聯想到,她和傅琮當日初見時候的景象,和今日幾乎并沒有太大的差别。
也是她在下首琴桌旁,傅琮在首位這樣倚靠着說話。
隻是現在換了一個人,當年聽琴的人已經失去音訊,當真有物是人非之感,那麼多年的歲月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當年她初入绛都,投靠無門,隻能在绛都的女闾之中彈奏樂曲,取悅權貴以賺取錢帛。
傳聞之中,公子琮極其喜好器樂,和其兄公子榮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傅榮喜好文章,為人古闆不易親近,總是以天下為己任,不苟言笑,不屑于取樂之道。
而公子琮以己身的雅趣為先,注重才藝待人随和并不嚴苛,甚得人心。
商瑾清知悉傅琮喜好聲樂,便投其所好苦練琴藝,當年琴藝一道便有造詣,經過苦心孤詣的練習之後,緻臻化境。
後來因為琴藝聞名于绛都,商瑾清便開始精心謀劃設計和傅琮的初次見面。
商瑾清想盡辦法花費重金賄賂了洛氏家臣,由洛氏家臣将自己引薦給了傅琮。
洛氏家臣在傅琮的面前美言,說尋得了一位名琴師,琴藝高超,一時富家争相延請入府奏樂,琴師在城中受到追捧。
公子琮是風雅之人,愛琴如命,對奇人異士十分推崇,就算是對身份低賤之人也仍然如此,絲毫不曾在意。
傅琮果然上鈎,授意接見商瑾清,在洛氏家臣的安排之下,商瑾清得到了接近公子琮的機會。
猶記得那一日,她由洛氏家臣引着,去館閣拜見傅琮,目的是見傅琮以取得其信任,意圖成為其親信。
那是一個繁花燦爛的春日,依照約定的日期,商瑾清抱琴跟随洛氏家臣從正門進入。
園林花木幽雅,繞過幾盞屏風經過幾曲回廊,來到重重疊疊曲徑通幽之地。
廳堂寬廣,窗外春花明媚。
洛氏家臣終于停住腳步,在門外通禀求見,屋内有清秀小厮将門啟開,說道:“你們進來吧。”
啟開門之後,商瑾清邁着安靜的步伐即将進門,首先聞到的是一旁袅娜燃着的熏香,那香十分幽雅,讓人昏昏欲睡,沾染至衣袖之間,經久不散。
屋内的光線有些昏暗,窗扉都虛掩着,屋内仍然有炭火在燃着。
商瑾清疑惑,明明已經是三月春日裡,傅琮就這麼怕冷,竟然還要燒炭取暖。
陳設以暗色調為主,透露出一股壓抑之氣,唯一的一抹亮色正來自于屋内正中簾幕之後的榻上。
商瑾清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簾幕之後的傅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