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瑾清向來便聽說,傅琮雖然身在帝王之家卻并無争權奪利的野心,如今看他的形容,倒是真的像個尋常人家的富貴閑散公子。
隻可惜是景國的公子……商瑾清忽然有些喟歎,就算他有避世之心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
傅琮僅憑這一曲便能感覺到她想要什麼,她的那些最久遠而真實的心志,能夠互通琴心,這不是知己是什麼呢。
隻可惜他們之間終究要歸于利用,不然她倒還真願意将他視為知己。
商瑾清求之不得,跪在傅琮的面前說道:“能夠留在公子的身邊,瑾清榮幸之至,但憑公子差遣。”
傅琮打量着商瑾清淺笑開來,眸光溫熱,沒有絲毫高高在上的架子。
商瑾清退卻之後,傅琮注視她的背影,思慮了一會兒,面前之人雖然彈莊周夢蝶,看似十分安靜,其實内裡的機心和波瀾,他何嘗察覺不到。
當日在館閣給傅琮獻曲之後,商瑾清原本以為事情會按照她預想的那般發展,被傅琮召為入幕之賓,能夠得到傅琮的青眼,留在傅琮的身邊時時獻曲。
可是事情并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般發展,傅琮好像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自從館閣獻曲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從傅琮和洛氏的家臣那裡得到任何消息。
商瑾清覺得這一次的計劃是失敗了,于是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之色湧現,看來沒有找到傅琮真正感興趣之物。
可是她并沒有氣餒,仔細想想就能釋懷,雖然她自負有才,但是傅琮身邊并不缺奇人異士,也許傅琮并未曾與她在琴藝上有共鳴。
王室之内的生活向來波詭雲谲,傅琮對她有戒備之心,并不相信她,猜不透她投靠的真正目的。
也許那一日她所說的為了傅琮而來的那一番論調并沒有被傅琮輕易相信,也許歸根結底傅琮是看出她沒有幾分真情實意吧。
隻是傅琮竟然連那琴音也并不在乎麼?商瑾清難免懊惱,也許曾經以為傅琮是一個愛琴懂琴之人,結果願望落空了。
她的琴聲向來受到師父紫原誇贊,認為能夠通靈入微,傅琮不是戀琴如癡,為何在她這裡便失效了。
既然投靠傅琮失敗,那就隻能轉投别的權貴了,偌大绛都莫非隻有傅琮一個人能夠依靠麼。
商瑾清将目标鎖定在了洛氏的父子身上,雖然被當今世人稱之為奸佞,但是距離權力的中樞十分之近,能夠有很多機會接觸到朝堂政務。
洛連慶父子貪婪奢侈,商瑾清覺得他們身上有可以利用的弱點,尤其是,以主上對洛氏的恩寵,若是洛連慶肯将她獻給景王,那麼她可以入宮成為妃妾,可以一步登天,更方便在暗中謀劃複仇之事。
因為頗負盛名,商瑾清在權貴宴席之上奏樂,被绛都中人追捧。
商瑾清接了洛氏投來的邀請之帖,洛氏不久之後設下了一場權貴之間奢侈的宴會。
商瑾清如約盛裝出席,登了洛氏的門庭。
當滿身錦繡抱琴翩然而來的商瑾清出現在洛氏門前之時,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都落在她的身上,商瑾清聽見身旁的竊竊私語,視若無睹一般進入了庭院。
“聽聞她便是紅極一時的琴師瑾清,隻不過混迹于女闾之中,暗地裡也不知有什麼腌臜勾當。”
“洛氏竟然邀請她來,她也能登大雅之堂麼。”
“也許聽琴不過是幌子,洛氏不過是看中她的這副皮囊而已。”
不斷有污言穢語從身後飄忽而至,商瑾清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目不斜視步履堅定,走進了洛氏的門庭。
在那一場宴席之上見到了洛氏父子,在場的還有許多賓客。
商瑾清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奏樂,赢得了滿堂喝彩,曲聲如珠玉傾瀉,滿室生輝。
“此曲甚好,人也甚美。”洛連慶誇贊道。
洛連慶的目光頻頻流連在商瑾清的身上,商瑾清亦向他們投以谄媚的目光。
在洛連慶的示意之下,商瑾清舉着酒杯朝洛氏父子走去,以向洛氏父子獻酒,而洛連慶的意思似乎是要商瑾清坐在他的身側。
商瑾清面含笑意,絲毫不露怯意欣然應允。
一時奢靡宴會的氣氛渲染鋪陳到了極緻。
冷不丁看見暗處有一雙冰冷的眸子在盯着她看,商瑾清驚了一身冷汗。
公子琮身着灰藍色直裾,背靠着門庭,背離繁華熱鬧,處于所有人的陰暗面,他的面色冷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