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二正想開口替她罵回去,她立刻拉住:“不礙事張哥,您先去吧,我去換身幹淨衣裳再來尋您。”
他隻好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擺擺手讓她先去。
摸進一處不起眼的小間,季泠利落地将短褐換下,将早已準備好的衣裳換上,對着銅鏡仔細易容一番,又耐心地沏了一壺茶。
透過滾水之上飄蕩的水汽,她看見一層朦胧不清的漏網。
若是失敗了…她不敢細想。
最裡側小間的門再次打開,出來一位侍女,神态自若地往舞樂坊方向走去。
舞樂坊内,王媽媽正替每位姑娘看着她們的妝容服飾,一群姑娘們坐在一塊兒小幅度順着一會兒該上場的舞蹈。
季泠如置身花叢一般,左右流連,為她們端茶送水。
歡顔笑語間,一陣不合時宜的異聲想起,王媽媽即刻聞聲而來。
看着先前還在挑選口脂顔色的舞姬,如今卻冷汗直流,她皺着眉:“你這又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怎麼了,小腹疼的很…”
王媽媽着急道:“平日就你事多!今日是多重要的場合,你臨了了又來鬧!”
那姑娘想要辯解,卻又發不出聲音。
王媽媽見是真的她疼的張不開口了,才又說:“你這樣子怕是不能跳了...一個時辰後便要去獻舞了,這下去哪裡找個人...”
屋裡人多,眼下嘈雜不堪。季泠低頭收起茶水杯盞,經過窗邊,順手支開窗戶,屋裡掀起一陣柔和的涼意。
“吱呀”幾聲想起,王媽媽越過層層舞姬,朝着窗邊看去,就看見垂首弓身的侍女端着茶盤準備離去。
王媽媽定睛打量,身量體态都和這個舞姬差不多,走路婀娜,背直臂長,像是個有功底的樣子。
“等等。”她當即出聲。
季泠惶恐不已,轉身行禮:“媽媽可有事吩咐?”
王媽媽撥開圍攏在她身邊的姑娘們,走到季泠面前,伸手探着她的腰背與四肢,點了點頭。
“會不會跳《白纻舞》?”
季泠猶豫着,略帶班門弄斧的羞怯:“跳是會跳,但總是不及姐姐們的...”
這舞姬的站位本也不算特别顯眼,王媽媽轉頭看了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當下做了決定。
“不要緊,一時辰雖緊,至少有些底子,你跟着她們過一場也是行的。擡起頭來我看看。”
季泠一頓,扭捏半晌,方才擡頭。
“诶呀真是難看...”屋内掀起一陣啰唣之聲,衆人都瞧見,她的臉上有一塊難以遮掩的胎記。顔色雖不深,可卻占了半邊臉頰,一下就破了相。
季泠一聽,立刻又委屈地低下頭,手指無措地扣着茶盤。
王媽媽啧了一聲,似在歎息,回頭掃過衆人,議論之聲才逐漸平息。
“帶上吧,别污了貴人的眼睛。”季泠擡頭一看,王媽媽遞過來一條長面紗。
“是。”
流水湯湯,千帆榭獨立于湖中,前頭柳樹垂于湖邊,晚風徐徐而來,吹落了幾片葉子,輕飄飄地落在水面上。
船舫從岸邊過來,破開湖面的平靜,帶來了一串白波青瀾,驅得葉子也逐水漂零去了。
千帆榭中,酒水茶點,瓜果小菜都已備齊了。
“大人,都已經排查幹淨了。前頭閣子裡的探子現下已經下獄,下官已經派人好好審訊一番。”李彰钺回複道。
他這個千戶是靠着周大人做起來的,今日這樣的場合,他本來是沒資格來的。也不知為何,今日得了這份,登堂入室一回,他自然該把周大人的吩咐妥帖地辦好來。
劉輔欽看了他一眼,避開他的話題。
“今日這處地方倒是不錯,清風徐波,天高月明。張大人不喜熱鬧,這樣清淨少人的地方是最好的。”
“是啊是啊,下官想着,雅閣雖好,但人多眼雜的,怕是如剛剛一樣,生出許多事端來...這個東家派頭大的很,非說定好了的地兒不能改...還是多虧了周大人的面子,咱才能到這樣的好地方來!”
周平聞言嘴角一抽,這蠢材...
又擡眼看了看首座的張大人,似乎根本沒聽見一般,慢慢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