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顔南青捂嘴輕聲道。
“姑娘,你可知宋家二公子成親那日,城門口起了兩把火?”
顔南青有些心虛,“偶有聽聞。”
“那可是糧倉被燒,雖說那房子已荒廢很多年,但刺史竟查也不查,隻說那屋子是因為天幹物燥所緻。”
“而且,”同伴補充道:“那天秦公子還在街上散了财寶,依我看,這就是秦公子和刺史設的局。”
韓澈不知何時和坐了過來,“什麼局?”
顔南青笑了笑,“這是我家夫君。”
同伴了然,“果然是郎才女貌,般配般配。”眼神掃到韓澈手邊拐杖,又不免歎息,“隻是可惜,這位公子的眼疾。”
顔南青盈盈一笑,“我家相公雖有眼疾,但心卻是明的。”
“那姑娘,你讓你家相公心裡的眼睛看看,這世道為何要我們普通百姓也要上戰殺敵?”一開始的男子憤憤不平,他的同伴向他投去不贊同的眼光,“小鐵,為難兩個外鄉人幹什麼。”
“這位小鐵壯士,”韓澈的頭轉向小鐵,“你先說說,剛才提到的刺史和秦公子的局,是什麼意思?”
成鐵正為被同伴責備暗自神傷,聞及韓澈言語,來了興緻,“兄台可知,這虞洲城的兵器哪家做的最好?”
未等韓澈開口,他繼續道:“自然是秦家,這些年虞洲城的兵器都從秦家購買,大婚那日,刺史的人和秦公子在街上差點撕破臉,不就是為了撇開兩人的關系?”
“那火燒糧倉又是為何?”韓澈不解。
成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自然是為了破壞這婚事。”他環顧四周,繼續說:“你想啊,大婚之日城門起火,不是兇兆?宋豫和明家姑娘一旦結親,秦家自然會将這兵器鋪的生意分給他,到那時,刺史所做的事豈不是全暴露了?”
“隻是沒想到,王爺并非這等封建迷信之人。”說得口幹舌燥,他将杯中茶飲盡,等待面前兩人對自己的誇贊。
顔南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成兄,你這等才華,不去考個功名都可惜了。”
成鐵同伴搭上他的肩,“姑娘...夫人,你有所不知,我這兄弟不識字,隻會些拳腳功夫。”
韓澈摸索着将自己茶杯端起,在鼻尖聞了聞又放下。
顔南青知曉他喝慣好茶,定然看不上這些普通茶水,将桌上蜜餞擺在他面前,對成鐵回道:“聽說陛下正在推行武試,聽說凡是習武之人皆可參與,若是成績優異可免去文試,你不如便去試一試。”
成鐵搖頭,“姑娘夫人,我已被虞洲兵招去參軍,恐怕是無緣官職了。”
“誰都知道,出去剿匪的人,都沒回來過,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生是死。”成鐵同伴替他解釋,“明日成鐵就要去官府了,我們兩身上也沒什麼銀錢,便在這茶攤上,以茶代酒,為小鐵踐行。”
他端起面前的茶,“姑娘夫人,今日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
顔南青欣然一笑,悄悄戳了戳韓澈手臂,示意他端起茶杯,“相遇便是朋友,成鐵兄弟,今日幸好你遇見了我,這是我家的煙花,你若是被派出城去,在路上遇見難處,趁着夜色點燃這煙花,不出片刻便會有人來救你。”
竹筒大小的煙花在她手中,成鐵遲疑地接過,“多謝姑娘夫人。”
這煙花是她這幾日才制作完成,沒想到剛做出便要送與他人。
韓澈端起茶杯,對空中虛晃,“成鐵兄,希望下次見時,你已如願做上一官半職。”
四個茶杯相扣,發出清脆的聲響,顔南青飲茶時偷偷看向韓澈。
他面無表情飲下這茶,又拿起盤子裡的蜜餞放入口中。
*
和成鐵同伴相互推辭許久後,顔南青終于付了茶攤的錢。
兩人也從成鐵口中聽到更多百姓對刺史和宋承如截然不同的評價。
陳易做上刺史的前幾年的确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也不知是從哪一年開始,他逐漸渾噩度日,将好些公務推給下人,除卻州内府兵,積年累月下,百姓也對刺史心生不滿,更别說這幾日賦稅增加,城中布防也加重。
虞洲緊鄰行舟和印崖城,與周邊州縣來往密切,許多百姓都靠着這商貿來往養活自己。
封城後生計被斷,已有許多人心生不滿。
但宋承如在百姓眼中倒是個十足的好人。
一個文弱王爺,長子又得了那足以失了性命的預言,好不容易從奪嫡中活下,為證明忠心,遠赴他鄉,來到虞洲。
卻沒想到,行舟事後,他沒了發妻,長子又瞎眼,和他疏離,自願搬去别院。
整日被秦仁責挖苦,一介王爺,何至如此?
前幾日他還和陳易大吵一架,揚言要上奏陛下請示免去虞洲百姓三月賦稅。
若非顔南青重生後,連她也要信了。
*
剛進雲雁行,又聽見有人讨論宋承如如何勤政愛民,與刺史在府中就賦稅一事大吵一架。
顔北雲待在櫃台旁,見顔南青和韓澈一同出現,筆鋒一頓,墨汁在紙上留下重重一點。
兩人裝作不識,顔南青帶着韓澈在店中閑逛。
盲杖在地面上發出聲響,惹得顔北雲心裡止不住煩躁,他擡頭看了眼顔南青身邊的人。
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