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句話便讓田鑄匠莫名感受到一股壓力向他襲來。
他轉過身看向韓澈。
他眼前蒙着白紗,身着簡單布料,今日在街上逛了許久後衣角沾上些灰塵,但也沒能掩蓋住他身上那股自帶的不怒而威的氣質。
很久很久之前,他隻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過。
那人死在了行舟,但她兒子位極人臣,是大晉最神秘的國師。
反觀他身邊的女子,看起來中規中矩,像是某家大家閨秀。
他此刻心中已有定奪。
“來人,将這登徒子送去官府。”
王一不解,他抓住田鑄匠,語氣發了狠,“田鑄匠,你今日當真要将我帶去官府?”
似乎意有所指。
顔南青連忙打斷這二人的戲,“可以不送官府,”她笑的很溫柔,“把他送去王府,他不願對峙公堂,那便私下解決。”
說着,她看了眼韓澈手裡的盲杖。
王一感受到腹部隐隐作痛,“去官府,去官府。”
王一和其餘壯漢被護衛押走後,田鑄匠這才走到韓澈面前。
“見過公子,夫人,不知可有哪受了傷?”
顔南青扶着韓澈走進鋪子裡,而田鑄匠還保持着行禮的姿态。
“田鑄匠可還記得,秦家前幾年,是做什麼的?”韓澈淡淡開口。
田鑄匠抹去額頭上密汗,跟上韓澈腳。
又慶幸那小厮及時通知他門前事,不然,若是今日小公子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估計也沒了性命。
隻是秦家,他在心裡歎息一聲。
隻一句話,樹倒猢狲散。
店裡,管事才從後院捂着鼻子進來,正好撞見韓澈和顔南青進店,身後跟着的田鑄匠滿臉恭敬。
“田鑄匠,這兩位是?”他問道。
顔南青觀他臉色便知曉他明知故問,“你家公子,和他的新婚的妻子。”
她嘴角始終帶笑,扶着韓澈坐下。
鋪子裡擺着許多兵器,院子裡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這是一個甯靜的下午。
至少對這些學徒工來說是的。
田鑄匠移到管事身前,将方才發生的事告知他。
顔南青也不急,站起身在鋪子裡逛起來。
秦家不愧曾是從軍的,這些武器手藝獨特,随便拿出一個都是上好。
一把長劍吸引她的注意。
這劍造型獨特,劍身極細,說是劍倒有些不合理了,更像是一根針,針尖細膩,她已經能想象出她使用這武器的模樣。
帶回京都後,定會讓兌澤那群人圍着她不停問這劍的價格,在哪裡買的,是什麼材料所制,能不能送給他們中的某個人。
而她用這劍殺人時,血也不會再濺得到處都是了。
韓澈輕聲咳嗽一聲,顔南青戀戀不舍放下這把劍,等她回京都時,一定要來買這把劍。
“公子,夫人,是我們疏忽,竟讓你們受了驚吓,好在田鑄匠及時出現,還請公子原諒我們二人......”
顔南青靜靜聽着,目光落在其餘的兵器上。
這些人怎麼說也算是韓澈家裡的人。
韓澈卻把這個難題推到她身上,“今日是我娘子受了委屈,她既嫁于我,我所有的,也是她的,你們去留,還由她定奪。”
衆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手裡拿了個短刃,正對着自己衣角比劃。
這刀若是能利落地切開她的衣服,她就買了。
“夫人不可——”劉管事急着小跑到顔南青身前。
她停下手中動作,滿臉不解。
“什麼?”
劉管事眼裡滿是淚,跪在顔南青面前,“夫人萬不可輕生!今日是我們失職,夫人受此大辱,心裡若有怨,便發在我們身上。”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他才是顔南青某個親人般。
她放下刀刃,語氣溫柔,“我隻是想試試這小刀是否銳利,若說有人要死在這兒,也不該是我,該是那登徒子。”
劉管事哭聲戛然而止。
顔南青又繼續道:“秦家雖然落魄,但也曾是征戰沙場的好男兒,雖沒有什麼條例說明要你們保護街上百姓安全,但也不該讓這些腌臜事堂而皇之的發生在眼前。”
“退一步說,就算是你們沒能力,但報官就這麼難?”她一字一句說的輕聲細語,但字字誅心。
劉管事扯出苦笑,“夫人,秦家早就落魄,我們這店開在城中邊角地,挨着秋坊,除去保住這家店,也沒别的法子了。”
顔南青卻不信,“秦家落魄?秦家不是和刺史常有交易,官府怎麼會不管你們。”
田鑄匠歎息一聲,“夫人有所不知,我們與刺史雖有交易,但他隻想得我們秦家兵器圖,将軍始終不願松口,這交易也做的并不順利,這些年我們還能在虞洲城内開下去,全靠城外的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