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光線洩入暗沉的室内，角度逐漸變大，慢慢爬上床尾。小天狼星把門推開，悄悄問道：“克洛娜，我能進來嗎？”

克洛娜攏緊被子，坐了起來，床單和被罩相互摩擦，發出一陣簌簌聲。

“我來看看你怎麼樣，你這兩天都沒有下樓。”小天狼星說，他走近了一些，木質地闆在他的腳下咯吱作響。他沒有去開燈，仍然讓室内保持黑暗，隐隐約約能看到他的手裡端着什麼東西，似乎是一隻盤子。

“那是……”克洛娜開口說道，她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喉嚨像是被砂子锉過一樣粗糙。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吃的嗎？”

“你會喜歡的……口感應該不差，這可是霍格沃茨最受歡迎的甜點。”

小天狼星把手中的盤子遞給克洛娜。

盤子裡放着糖漿水果餡餅，和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做出來的幾乎别無二緻，看起來很好吃。

“這是……你和萊姆斯做的？”

“正是，”小天狼星說，“嘗嘗味道怎麼樣。”

餡餅上撒了一層薄薄的糖霜，用蛋糕刀切了兩刀，均勻地分為四塊。旁邊擺放了布萊克家昂貴的銀制叉子。

克洛娜捏住瓷盤邊緣，仍舊沒有什麼胃口。

她感覺自己像是幾天前剛被重感冒一拳擊暈，現在才悠悠轉醒，腦袋仍然混沌，隐隐作痛。

“還有什麼其他消息嗎，食死徒越獄……？”

“那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小天狼星說。“你要喝點水嗎？”

克洛娜搖了搖頭。

“我們都覺得是把你逼得太緊了，這些學業和課程對于七年級的學生來說，都需要一整年的時間，你幾乎沒怎麼休息，放假的時候也在聯系魔咒……”

“我隻是太困了。”克洛娜說，她頓了頓，“實際上，隻有學新東西的時候，我才能不去想這些事……”

“關于回溯？”小天狼星問。

克洛娜點頭。她低下頭，亂糟糟的金發垂了下來，遮住臉頰，她盯着糖漿水果餡餅，試圖感覺到一點食欲，但是她的胃好像變成了一塊頑固的石頭，什麼感覺都沒有反饋給她。

小天狼星在床邊坐了下來。

“你的經曆太特别了，這個世界上都難以找到第二個人能幫你解答疑慮，不用對自己這麼嚴苛，陷入這樣的處境并不是你的本意，那麼就把它當成意外吧，你依然有自己的人生。”他的口吻鎮定而寬和，很少能見到小天狼星露出這一面，除非是面對哈利的時候。克洛娜感到自己現在似乎變成了哈利，而小天狼星語重心長地平複她的思緒。

“你對回溯了解多少？”克洛娜問他。

“實際上，不是很多。”小天狼星說，“隻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克洛娜的心髒因為恐慌而猛地收緊了。

“不不……别告訴我。鄧布利多說我最好不知道，現在我認為他是對的。”

“那我就找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說吧。”小天狼星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你……你變成了一個強大的女巫，有一次你把自己的頭發辮了起來，我們猜了很久你用的是什麼魔法，詹姆羨慕極了，他也想讓自己的頭發變得柔順……哦，對了，你還一點都沒長高，一直都這麼矮。”

“别嘲笑我的身高。”克洛娜說，“我也認識詹姆·波特？”

“嘿，現在不是你提問的時候。”小天狼星說，“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根本不用擔心那麼多，無論現在發生了什麼，我們都還會見到的。”

克洛娜感到眼眶發疼，鼻腔猛地泛酸。

小天狼星所說的，克洛娜的未來，卻并不是他自己的未來，而是很久遠的過去。門外的光線映着他額前的一绺黑發，他将大部分頭發都别在耳後，發尾自然地垂落着。小天狼星沒刮胡子，下巴上的胡茬又長了出來，而此刻，克洛娜的眼鏡放在床頭櫃，小天狼星的五官顯得有些模糊，隻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仍然明亮地在黑暗中閃光。

克洛娜深吸一口氣。

“小天狼星，你怕死嗎？”她問。

小天狼星認真地望向克洛娜。

“我不怕死，”他果斷地說，“有些東西是值得為之獻出生命的。”

“但是我怕死。”克洛娜說道，“我和所有人都一樣，我既害怕死亡，又好奇死亡之後是什麼。但是我沒有勇氣一探究竟，我不是格蘭芬多。也沒有勇氣犯錯，我可能隻是……做不到。”

“你想有一顆獅子的心髒？”小天狼星微笑着說，“能繼續走下去，你已經很勇敢了，克洛娜。我認為你有你自己的優勢，你隻是需要找到它。”

克洛娜沉默片刻，她歎了一口氣。

“我覺得有點累。”

小天狼星轉頭看向房間裡最黑暗的角落，似乎是在沉思。

寂靜蔓延了幾秒，克洛娜将下巴擱在膝蓋上，手臂抱着小腿，雙眼開始放空。

“那就，”小天狼星說，“把今年當成一次遊戲吧。”

“怎麼可能，”克洛娜說，“這是戰争，不是遊戲。”

“我的意思是，”他說，“不要在乎那麼多，我們才是深陷這場戰争中的人，而你，你不是。”

“難道我要和整個世界的命運下棋，就因為我在棋盤之外？”

“為什麼不呢。”小天狼星說。再次看向克洛娜時，他的目光堅定了許多，“如果隻有你在死局之外，那麼你就能赢。”

可是也許就連她也活不下來。克洛娜想。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她感到有些黏稠而冰冷的東西凝集在她的胸口，随着她的呼吸沉郁地堵住她的喉嚨。

她仍然感覺不到饑餓，糖漿水果餡餅确實深受霍格沃茨學生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