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期間,不斷有人來探訪。
阿萊西亞陪着多琳拉來,她又給她畫了幅畫;艾吉斯帶着幾盒新點心;萊茵提克坐了一會兒隻留下幾本書。
現在,莫妮卡正在旁邊,i把她叫過來的。
“蒙多的葬禮,索菲亞沒有委托給教會。”莫妮卡正給花瓶換上新的花朵。
i靠在枕頭上,心不在焉。她清清嗓子,對莫妮卡說:“你怎麼也在那裡?真巧。”
換花的人把幹枯的舊花扔進垃圾桶,用帕子擦幹灑出來的水。
“神告訴我的。”
“……”i長歎一聲,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第二天清晨,納傑日達被漫天的雪花淹沒,狂風呼呼地吹,吹不散粘稠的雪霾。
i找了件寬大的鬥篷,前往墓地。無論索菲亞在與不在,她都要把東西留在那兒。
街上的人寥寥無幾,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大風發作,不斷阻止她前進。
墓地也是一片朦胧,僅有那密密麻麻的墓碑。i眯着眼,慢慢往邊緣地區靠近。
随着走近,她才認出墓地裡有個人,伏在一個墓碑前細細抽泣,狂風吞噬了她的悲傷。
或許是雪地削弱了i的腳步聲,或許是索菲亞太過痛苦,總之,等i站到她身後時,她才注意到有人來了。
i把包裡的蒙多玩偶和日記本輕輕放在墓碑的旁邊,她覺得有些尴尬,摘下兜帽,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索菲亞側眼一看,顫顫巍巍地拿過娃娃,放聲痛哭。
良久,她蹲在索菲亞身邊,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索菲亞停頓了一刻,突然一把拉過i摟進懷裡,冰涼的臉貼上冰涼的胸口。
東風還在呼呼地吹。
西邊的白桦林,白雪又一次襲來,掩埋了i的作畫。
學院裡,玩偶詩社一如既往;萊茵提克仍在辦公室處理文件;
城外的居民們一早就開始工作了,小孩們跟着家長去上學;
斯特拉在政區教民家裡奔走;艾吉斯的店裡還是客人稀少。
教堂裡,在娜德拉女士的主持下,信徒們正齊聲朗誦教條;
露西雅依舊打掃花園;教區幼兒園裡孩童們正用稚嫩的聲音學習頌歌。
索菲亞靜靜地抱着i,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
風把所有聲音帶來,又匆匆刮走,i隻聽到了空洞在回響。
“謝謝你,好孩子。”索菲亞的呢喃不清不楚,在松開i之後,她又沉默起來,對着蒙多的墓碑沉默起來了。
i感到一陣死氣在墓地蔓延,顧不上其他,她踉跄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回到醫院,閉上眼當作睡了一覺。
此後的日子除了偶爾造訪的朋友,再沒有什麼特别的了,一切都回歸平靜。
她的身體越來越樂觀,頭疼一般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護士不時感歎i痊愈的速度。
透過病房的窗戶向外望,形形色色的人聚在街上。政府那邊沒再派人過來,奧利弗警官也再沒來過,i大多時間都呆在房間裡,無聊極了。
“您就快好了呢,要回去上學了。”護士一邊給她換着繃帶,一邊跟她搭話。
i出神地想:要,回去嗎?
納傑日達還有什麼有趣的地方嗎?學院、教堂、墓地……都讓她提不起勁兒,與其繼續留在這裡和玩偶詩社的人幹瞪眼,還不如離開呢?
護士接來一杯水放在櫃子上,“說起來,玩偶詩社最近又有人退社呢,好像叫瑪倫,還留下了玩偶。唉,最近還真是熱鬧。
我朋友跟我說,很久都沒人主動放棄自己的玩偶,這有什麼寓意啊?”
護士望着這個前玩偶詩社成員,期待得到答案。
i喝了口水,說:“不知道。”
護士的表情失落一瞬,不過很快調整回來,囑咐i好好休息後就輕輕關上了門,把空間留給她。
第二天,莫妮卡來了,依舊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看書。
“克蘭蒂爾是個怎麼樣的地方?”i問。
過了一會兒,莫妮卡說:“更加寒冷的地區,更加火熱的崇拜。”
i看向窗外,一隻黃眉柳莺正帶着節奏敲打她的窗,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我想去那裡。”
莫妮卡起身靠近窗戶,驚起那隻鳥飛遠,她打開窗戶讓風灌進來。
“三天後有一支商隊前往克蘭蒂爾,半個月後教會也會前去傳教。”
i用被子裹緊自己,她不假思索回答:“怎麼聯系商隊?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嗎?”
廣場上有人能夠聯系,帶上足夠的錢就可以了。
i久違地露出笑容,自言自語:“好的,好的,謝謝。”
莫妮卡又坐了一會兒才回去,i心裡盤算着克蘭蒂爾之旅————布萊辛,神還是學者?
廣場比往日更加擁擠,她沒再看到那個賣花的婦女,各處都拉上橫幅,宣傳與克蘭蒂爾的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