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落在銅鏡裡自己扁平的胸膛,又想起昨夜裴淮匕首抵喉時那似笑非笑的冷笑,喉嚨瞬間泛起一陣苦澀。
“行…… 算你狠。” 他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極不情願地扯過一旁的棉花團,“要是被人發現我在太醫院偷偷塞胸,我就把你代碼全删了!”
當第一團棉花顫巍巍地塞進衣襟時,楚知阙隻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仿佛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身上爬。
007 突然安靜如雞,意識海裡隻剩他自己淩亂又急促的呼吸聲。
晨光透過窗紙,将他扭曲的表情映在斑駁的院牆上,與老槐樹搖曳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像極了一幅荒誕又滑稽的水墨畫。
秋霜初降的清晨,楚知阙的院落裹着層薄霧。老槐樹的枯枝上凝着白霜,每片泛黃的葉子都沉甸甸的,風一吹便簌簌往下掉。
他扯了扯衣領,試圖讓胸前那團硌人的棉花舒服些,粗布束胸卻蹭得昨夜被嚴淮劃傷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銅鏡裡,他眼下烏青濃重,臉色比院角結霜的青磚還要蒼白幾分。
“哐當 ——” 一聲巨響震得窗棂發顫,像是什麼重物狠狠砸在了門檻上。楚知阙手一抖,正在整理的束胸系帶差點脫手。
“哪個瞎了眼的敢擋本皇女的路!” 尖銳的罵聲穿透薄霧,驚飛了槐樹上一群打盹的麻雀,撲棱棱的振翅聲驚碎了滿院寂靜。
他循聲望去,隻見院門口倒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六歲的裴嫣公主仰躺在地,鵝黃色襦裙沾滿泥污,金線繡的牡丹花瓣上還沾着幾片落葉。
珍珠發钗歪歪斜斜卡在發間,随着她亂蹬的動作叮當作響,幾縷細軟的發絲黏在汗津津的臉頰上,倒像是戲台上唱花旦的小戲子。
她肉乎乎的小手撐在地上,撅着塗了丹蔻的小嘴,圓溜溜的杏眼瞪得滾圓,粉雕玉琢的小臉因憤怒漲得通紅,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貓。
“這門檻長了腿不成?” 楚知阙下意識地嘀咕,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裴嫣的目光瞬間如利箭般射來,眼底騰起兩簇火苗,活脫脫是嚴淮發怒時的縮小版。
她猛地一蹬地,繡着金絲蝴蝶的小鞋在青磚上擦出刺耳聲響,裙擺掃過地上的落葉,沙沙聲混着她胸前長命鎖的晃動聲,像極了催命符。
“好啊!你這狗奴才竟敢看本皇女笑話!” 裴嫣踮起腳尖,藕節似的小胳膊拼命往上夠,指甲上豔麗的丹蔻幾乎要戳到楚知阙的眼睛。
他慌忙後退,腳下踩到一片結霜的枯葉,“哧溜” 一聲向後滑去,後腰重重撞在石桌上。胸前的棉花團跟着亂晃,裹胸的布條也松開大半,露出裡面滲血的傷口。
裴嫣突然眼前一亮,像發現獵物的小獸般撲上來,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揪住楚知阙束胸的系帶:“藏了什麼寶貝!快給本皇女交出來!”
她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楚知阙疼得眼前直冒金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
餘光瞥見院外匆匆趕來的宮女太監,他急得冷汗直冒 —— 要是被人發現這荒唐的僞裝,怕是要被當成欺君之罪論處!
“裝什麼正經!” 裴嫣尖笑一聲,珍珠耳墜随着動作劃出危險的弧度,發間的玉花步搖搖搖欲墜。
她叉着腰,奶兇奶兇地揚起下巴:“本皇女在禦花園迷了路,定是你這醜八怪故意設下的陷阱!” 說着,竟直接伸手去扒楚知阙的衣襟。
楚知阙又驚又怒,卻不敢大力推開,隻能狼狽地左躲右閃,衣料撕裂的 “刺啦” 聲在寂靜的院落裡格外刺耳。
意識海裡,007 依舊一片死寂。楚知阙望着裴嫣漲紅的小臉和不斷蹦出的污言穢語,心裡把系統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這哪是六歲的金枝玉葉,分明是從閻羅殿跑出來的小祖宗!而此刻裴嫣已經扯開他半邊衣領,棉花團呼之欲出,院外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秋霜未散的清晨,寒意像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着楚知阙的院落。老槐樹的枝桠在風中發出嗚咽,幾片枯葉打着旋兒落在青磚上,又被卷到角落裡。
楚知阙後背死死貼着冰涼的石桌,冷汗浸透了裡衣,在秋意中泛着刺骨的涼意。
裴嫣公主在他懷裡如同一隻發怒的小獸,拼命撲騰扭動,鵝黃色襦裙上的金線牡丹被扯得變形,珍珠發钗也搖搖欲墜。
“放開本皇女!你這狗奴才死定了!” 裴嫣的尖叫刺破寂靜,小拳頭雨點般砸在楚知阙胸口。
每一次撞擊都讓胸前移位的棉花團更危險幾分,束胸的布條也被蹭得松松垮垮,他甚至能感覺到傷口又滲出了血珠。
院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合着此起彼伏的請安聲,像催命符般步步緊逼。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王公公尖細的嗓音突然響起,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他揮舞着拂塵從月洞門沖進來。
綢緞長袍上繡着的雲紋随着動作翻飛,臉上厚厚的脂粉都被驚出了裂紋。
當他看清院子裡的情形,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 金枝玉葉的裴嫣公主正在掙紮哭鬧,而昨天剛在禦書房 “犯事” 的楚太醫,正像甩瘟神一樣把公主往外推。
楚知阙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臉色煞白地将裴嫣攔腰抱起,手臂發顫地往外一送:“王公公!快抱着點公主!”
那慌張的模樣,活像裴嫣身上帶着毒刺。
裴嫣哪受過這種對待,頓時扯開嗓子嚎啕大哭,哭聲尖銳得能震碎琉璃瓦,驚得槐樹頂一群麻雀撲棱棱亂飛,羽毛紛紛揚揚地飄落。
王公公吓得雙腿篩糠,差點癱坐在地,手裡的拂塵 “啪嗒” 掉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作揖:“使、使不得啊!老奴這腌臜身子,哪敢碰金枝玉葉……”
可瞥見裴嫣漲紅發紫的小臉,再想起嚴淮發怒時能凍死人的眼神,心一橫,猛地轉身朝身後宮女們跺腳:“還愣着作甚!沒看見公主金尊玉貴的身子要摔着了?!”
幾個宮女吓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沖上前。
為首的宮女剛伸手去接裴嫣,小公主突然一記飛腳,差點踹在她臉上。
王公公急得直拍大腿,三步并作兩步搶過拂塵,一邊給裴嫣扇風,一邊用尖細的嗓音哄道:“我的小祖宗喲,快别哭了!仔細哭壞了身子,陛下可要把老奴的皮都扒下來!”
說着,還偷偷往楚知阙那邊瞟,眼神裡滿是 “你大禍臨頭” 的意味。
楚知阙靠在石桌旁,胸膛劇烈起伏着,後背早已被冷汗浸得冰涼。
他趁着混亂,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襟,把快要掉出來的棉花團塞回去,束胸的布條重新勒緊,疼得他直吸氣。
當他擡起頭,正好與王公公意味深長的目光對上。老太監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那眼神仿佛在說:“楚太醫,前腳剛出禦書房的鬼門關,後腳又惹上這尊煞神,你這麻煩可不小啊……”
而遠處,裴嫣的哭鬧聲還在繼續,驚得太醫院藥田的藥童都扒着牆頭往這邊張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