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衡步履輕緩,身姿從巨石上翩然落下,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手持長劍,飄逸如風。
人們看到他,注意到的從來都是他的眼睛。
好比楓舟寒小時候見到師尊那般,那時的他才剛剛記事,師尊一如既往俯身揉揉他的腦袋,他總會仰着頭,盯着師尊漂亮的眼睛發呆。
師尊很溫柔,凡是有師尊在的地方,周圍好像鍍上了一層柔光,很美很美。
印象中,最令楓舟寒記憶深刻的那一幕,師尊凝眸帶笑,輕輕撚起落在他肩頭的桃花瓣。
“想不想跟着我學習法術?”
小小楓舟寒頂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包子臉上滿是崇拜之色。
“想!”
從此以後,楓舟寒勤懇修煉,在他眼裡,師尊宛若他的在世父母,格外敬重。
思緒不小心扯遠,楓舟寒回神時,發現自己還處在行禮的動作中。
他内心“咯嘣”一下,難道是他太久不回宗門,惹師尊不高興把他晾一邊了嗎?
楓舟寒悄咪咪擡眸,誰知師尊的目光越過他,徑直看向他身後的江眠。
兩人沒有多餘的動作,兩兩相望。
宋書衡的目光始終未曾移開,隐隐的,似乎還多了幾分探究之意。
楓舟寒觀察師尊很久,見師尊若有所思,試探性叫了一聲:“師尊?”
師尊沒有反應,而且阿眠的反應好像也有些古怪,仿佛兩人之間曾經認識似的。
楓舟寒伸出五根手指在宋書衡眼前晃了晃,又叫了幾聲,宋書衡這才回神,淡淡對他點頭。
楓舟寒很怕師尊對阿眠有意見,畢竟方才師尊的态度,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怎麼了?”
宋書衡含笑搖頭:“沒什麼。”
生怕師尊生氣,楓舟寒又拜了下去:“徒兒這些時日擅自離開宗門,還請師尊責罰。”
宋書衡頗有怨念地盯了楓舟寒一眼,語氣幽幽:“還以為我辛苦養到大的徒弟,學藝精進,便丢下為師和清越宗不管了。”
這話說的,楓舟寒一整個愧疚之心泛濫,都要溢出來了。
“怎麼會?清越宗就是徒兒的家,除了宗門徒兒哪都不去。”楓舟寒似是想到什麼,嘴角洋溢着笑,把江眠從後面拉到宋書衡面前。
他迫不及待把介紹給師尊:“師尊,他叫江眠,是我這輩子認定的——”
那兩個字馬上便脫口而出,然而手臂忽然傳來刺痛,江眠在身邊抱着他的胳膊,實則衣袖底下的手正暗戳戳掐他的肉。
所以話到嘴邊,楓舟寒既委屈又無奈,隻好硬生生轉了個彎,補充說:“朋友、朋友。”
宋書衡微微颔首:“歡迎。”
“呦!舟寒回來了!”
人未見,聲音卻從大老遠傳了過來。
三人聞聲詢去,一玄袍男子帶領身後幾個弟子匆匆趕來,這其中不乏有張熟悉的面孔。
隔着很遠,楓舟寒便鎖定到其中一人身上。
沒想到那人會是逸然,自陵西林相别,他們已有數日不見,不曾想再次見面居然會在自己家。
玄袍男子未曾發覺,樂呵呵圍着楓舟寒轉了幾圈。
“我說咱後山門多年未曾觸發的守山大陣怎麼突然動了,師弟我就說吧,舟寒豈是那等薄情寡義之人?”玄袍男子沖宋書衡擠眉弄眼,“舟寒是我們宗的,誰也搶不了。”
宋書衡輕歎口氣:“是我多慮了。”
見到師伯,楓舟寒連忙行禮:“見過師伯。”
“嗯嗯。”師伯示意他免禮,眼睛卻不斷往後瞧,瞳光閃閃,“下個山交上朋友了?”
楓舟寒呆呆凝視着江眠的顔,輕聲回應:“嗯,很重要的朋友。”
看得出來,師伯是真為他高興,嘴角上揚,眼角都要笑出褶子來。
“交朋友好啊!以前看你對什麼都淡淡的,還擔心你憋出病來呢,現在有個說話的也不錯!”
師伯看着江眠,哪哪都好,誇的天花亂墜。
反觀師伯一行人中,忽然有個少年支支吾吾地指着楓舟寒,指尖不住顫抖。
少年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你是楓舟寒?!”逸然大聲質問,下一秒師伯便一爪子拍在他腦門上。
師伯沒好氣地看着他:“膽子大了?哪有直呼你大師兄名諱的?叫師兄。”
逸然看着不服,咬了咬牙:“可是他……他怎麼會是楓舟寒呢?他明明叫韓洲楓……”
猜測聲戛然而止,逸然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突然明白什麼幡然醒悟。
“韓洲楓……楓舟寒,我早該猜到的!”逸然郁悶地拍拍自己的腦門,同時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豈不是他之前做的那些傻事和醜事,楓舟寒全部知道了?楓舟寒,那可是第二個說出來能讓整個靈界沸騰的風雲人物啊!
然後呢?他之前還做了那麼多自不量力的蠢事,居然傻到去挑釁人家?
啊啊啊太丢人了!
逸然最要面子的一個人,此刻從頭紅溫到腳,在楓舟寒面前跟老鷹遇到小雞仔一樣,尴尬到腳趾扣地。
楓舟寒哪猜的到逸然豐富的内心活動,他好奇地看向逸然,歪頭輕喚:“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