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眼睛一轉,目光在姜娩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雖然她梳了婦人頭,但看得出年歲不大,又長得明眸善睐,即便不施粉黛,也蓋不住本來的姿色,除了身上灰撲撲的補丁衣裳,并不像是個普通的鄉下婦人。
準備好推脫的話剛到嘴邊,被他趕緊咽了下去。
惹了人是小,要是真耽誤了掌櫃的事,那就是他的錯了。
店小二立刻換了個語氣,攔住姜娩的去路:“客官,您稍等,我突然想起來是我記錯了,掌櫃的今日在。”
“那麻煩你請一下掌櫃的過來吧。”
小二屈身應了聲,立即轉身去叫人。沒一會兒,領着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掌櫃的,就是這位客官,說找您有急事。”
掌櫃的個頭不高,一身青色長衫,襯得他皮膚黑了幾分。
他停在桌邊,先是看看店小二,再又看看姜娩,先是拱了拱手,笑着說:“不知這位客官,找我可是有什麼話要轉達的?”
姜娩問:“這酒樓可是由掌櫃的說了算?”
“那自然是盧某說了算。”
“那敢情好,我這裡有一樁生意和掌櫃的談談,不知有沒有興趣?”
盧掌櫃聽小二說有急事向他轉達,才急匆匆地過來,還以為會是東家叫人來傳話,誰知居然是個小娘子帶個豆芽菜過來,居然還大言不慚地給他說談一樁生意?
盧掌櫃瞪了亂傳消息的小二一眼,接着朝姜娩冷笑了一聲:“這位客官,慶春樓可不是街邊的小攤小店,不是什麼招搖撞騙的地方,您要是來用餐,我們自然歡迎,若是……”他停頓一下,朝小二示意一眼,“送客吧。”
店小二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娩笑了聲,牽着謝童,滿不在乎地說:“慶春樓近年生意不如洛霞閣,我原本想着掌櫃若是需要,我這裡有一些能勝過洛霞閣的菜譜。看來掌櫃的是不需要,那我便不叨擾了。”
盧掌櫃聞言,眉頭挑了挑。
在此前,慶春樓一直都是雲縣的第一大酒樓。後來半路殺出個洛霞閣,請來了不少有實力的廚子,把慶春樓都比了下去。
為了能讓慶春樓的生意恢複,盧掌櫃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找了不少廚子,但比起洛霞閣始終有些差距。
聽到“菜譜”二字,盧掌櫃不免有些心動。
可面前這又是兩個黃毛丫頭,讓他怎麼敢随便相信?
看着姜娩牽着謝童快走出了慶春樓,盧掌櫃咬了咬牙,一個女人帶一個小孩,難不成他還能被騙嗎?要是真有什麼菜譜,最後到了洛霞閣手裡,那他豈不是更虧了?
一不做二不休,掌櫃的上前攔住了姜娩姑嫂,“這位客官,若真要談生意,你也得讓我知道,到底是怎樣的菜譜,值不值得我們慶春樓做這一樁生意是吧?”
姜娩停下腳步,側身看來,“這是當然,既然是要給掌櫃的菜譜,當然先要讓您看看。”
和盧掌櫃說好,姜娩跟着掌櫃一起去了後廚。
後廚裡的廚子見他帶了個陌生女人進來,才要說話,盧掌櫃擡了擡手,便有人讓了個竈台給姜娩。
姜娩讓謝童在旁邊待着别亂跑,讓盧掌櫃給她準備了一塊五花肉和糖,便開始切肉幹活。
給肉焯水、炒糖色、爆香香料,等這頭開始收汁,姜娩把去了膻味的羊奶倒進面糊中發酵。
等肉炒出來,面糊已經發酵完畢,又往裡面添了紅豆,姜娩在鍋上刷了一層油,開始蒸面糊。
用了一個時辰,兩道菜便做出來了。
姜娩把菜盛到盤中擺放好,盧掌櫃見到成品,原本隻是觀望的心态變了幾分。
菜色講究色香味,尤其是他們這種酒樓,做出來的菜不止味道,模樣也要讓貴人們滿意。端看姜娩做的兩盤菜,五花肉色澤櫻紅,亮麗誘人,肉面切得如櫻桃般大小,排列得整整齊齊,依稀能夠看見肉上的鮮紅的湯汁。
盧掌櫃用筷子夾了一塊進口中嘗,先是甜鹹的香味蔓延,皮軟鮮嫩,一口下去,肥瘦相間的肉較勁十足,油而不膩,恰到好處。
盧掌櫃做了多年酒樓掌櫃,好吃的東西也沒少嘗過,依舊驚豔了一番。
忍不住又夾了兩筷子肉到口中。
嘗完肉,他緊接着吃了一塊羊奶紅豆糕。紅豆糕白嫩軟糯,米糊和紅豆的味道相互融合,不甜不膩。
姜娩觀察着盧掌櫃的表情,加上對手藝的自信,開口道:“掌櫃的,我這道櫻桃肉和羊奶紅豆糕,你看如何?”
盧掌櫃眸光微閃,斂住眼中的心動。
他了解慶春樓廚子的水平,同樣也了解對手的。就這兩道菜,已經能完勝洛霞閣!
他握拳在唇邊咳嗽了一聲:“不知娘子怎麼打算和我談這樁生意?”
“掌櫃的出錢買我兩道菜譜,我教會慶春樓的廚子,您看怎樣?”
“價格幾何?”
“兩道菜打包,十兩銀子,現結。”
盧掌櫃摸了摸下巴,十兩銀子對慶春樓而言确實不算什麼,但姜娩提出來的要求并非錢貨兩清的交易,按她所說,是由她來教會慶春樓的廚子。
手藝有傳承,廚藝當然也一樣。櫻桃肉屬于蘇菜,并非雲縣人所擅長,即便廚子們嘗過,也沒法做出姜娩這樣正宗的味道。
要認真論起來,也是慶春樓賺了。
但怕就怕在,“娘子這樁生意盧某自是帶着誠意,就怕萬一廚子們還沒學成,娘子便撂挑子不幹了,那我豈不是吃了大虧。若是娘子能有什麼人或物做擔保,盧某這就給錢。”
不愧是生意人,就連十兩銀子也要這般謹慎。
姜娩眼珠一轉,從懷中拿出謝翊給她的玉佩,“那依掌櫃的看,我用這塊玉佩做質押,三日内教會慶春樓的廚子,到期歸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