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您不喜歡彈琴了?”
晏元昭沉默以對。
他垂下眼簾,唇抿得死死的。沈宜棠知道,他又不愛回答她問題了。這男人給自己豎了一圈的銅牆鐵壁,她以為找到了個縫隙能鑽進去,卻又被彈回來了。
主院此時傳來震天的鑼鼓響,并着衆人起哄的聲音。隔着一道月洞門和重重的夜色,層疊翻湧的大紅喜色好像飄到了眼前。
沈宜棠立刻被吸引了去,“晏大人,您聽,是新夫妻入洞房了!”
晏元昭容色淡淡,“别人成婚,何必激動。”
“當然激動啊,我還從來沒見識過鬧洞房呢。晏大人,要不咱們過去瞧瞧?”
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成咱們了?
晏元昭闆着臉,“要是和你去,我今晚就真得帶着晏家人塞的丫鬟回府了。你要想看,就自己溜過去看吧。”
“不了不了,您不去,我也不去了。”沈宜棠放棄得幹脆利落,反正那晏家新郎是個負心漢,他的洞房不看也罷。
聽着像是他阻了她看熱鬧。
頭一回,晏元昭嘴比腦子快一步,送出去句安慰,“鬧洞房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群人吵吵嚷嚷。再說你以後也會成親嫁人,直接看自己的便是。”
話說出口,晏元昭就後悔了。
和一個小娘子,還是愛慕他的小娘子,提成親嫁人這種詞,簡直荒謬。
成親?
沈宜棠在心裡冷笑,成親是不會成親的,這輩子都不會成親的。是個男人就會偷腥,嫁了人又沒自由又糟心,還不如努力攢錢,想要男人了就去小倌館裡走一趟,看到有合心意的使錢買下來,叫他光伺候她一個,床上盡心竭力,床下不敢違逆。
想到這兒,不由面露微笑。
晏元昭見沈宜棠歪着頭傻笑,愈發确定自己說錯話,給了她幻想。
他冷聲道:“不早了,晏某告辭,沈娘子也回去吧。”
沈宜棠方從幻想裡醒來,眼前即是晏元昭直如劍的背影。
“诶,晏大人,您這就走了?”
沈宜棠追了幾步,晏元昭頭也未回,腳步甚至加快了。
确是往出府的方向。
沈宜棠忿忿,這人這麼急着回家,急着抱貓去嗎?
東院離晏府大門不遠,晏元昭幾步出府,長随白羽牽來馬,他拽住缰繩,利落地翻身上馬。
馬兒踱了兩步,又停下了,晏元昭喚道:“秋明。”
“在。”
秋明從暗夜裡現出身。
“剛才我與沈娘子對話,你在左近?”
“是。”
何止在左近,秋明趴樹上樂滋滋地聽了全程。
“你回去盯着沈家小娘子,确保她安全回到宋府。”
秋明應聲而去。
晏元昭重新拉動缰繩,馬兒踏着月色一路馳歸。明昌長公主當年與晏府不睦,故意請先帝将公主宅修在離晏府最遠的城東頭,往來極費時間。
秋明動作迅速,趕回來時,晏元昭離公主府還有兩座坊的距離。
“主子,沈家娘子已平安回到宋府。不過,她當時一不小心把門鑰匙掉到魚缸子裡,找不着了,屬下幫她翻牆回的宋府。”
“……她還真是膽大心粗。”晏元昭放慢速度,忽道,“晏府圍牆高,你怎麼幫她翻的?”
“屬下抱她跳過去的。”
晏元昭勒住馬,看了他一眼。
秋明撓頭,“今天出門屬下沒帶麻袋……”
白羽聽不下去了,拉了一下秋明衣角。
秋明又道:“沈家娘子還問了屬下好多問題,有關于您的,關于長公主的,屬下不敢答,就隻回了她一些無關緊要的。”
“哪些無關緊要的?”
“她問您的貓叫什麼名字,什麼花色,是公是母,幾歲大。”
馬兒邁開小碎步,晏元昭道:“本官的貓,也不能算作無關緊要。”
“是,屬下又錯了。”
秋明不敢露委屈。
沈家小娘子長了雙讨喜的圓圓眼,逢人就笑,小嘴叭叭地問他問題,他實在招架不住,隻能把公主府裡的貓主子賣給她,勉強應對一陣。
晏元昭慢悠悠地策馬,拿出沈娘子給的如意糕吃了。入口微甜,有些粘牙,扯不掉。
像她。
一個麻煩,主動纏上來的,有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