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怎麼來了?”她頂着他的注視,揉了揉額角,走到門前,但不開門。
辭緣眼睫顫了顫。
“我聽聞你淋雨發燒,似是很厲害,本想第二日就來看你,誰料家裡有事耽擱了。”遊逢安滿是愧疚,“我找你好半天,你怎麼來耳房了?”
“還有,你怎麼不開門?”
他更加不安,這耳房可是下人才會待的地方啊。
卿如意不想見這個大喇叭一樣的世子。辭緣一直在榻上,明明溫順乖巧,視線卻沉如積雪,她莫名感到壓力山大。
“我……”卿如意不尴不尬,兩難之際,辭緣卻咳了幾聲,嗓音沙啞,卿如意立刻走到他面前:“又不舒服了嗎?”
辭緣眼眶紅紅,明明是無聲的咳嗽,卻好似要将心肺都給吐出來,額上青筋凸顯。
卿如意哪裡還有心思應對遊逢安,一心撲在辭緣身上:“沒事沒事,我幫你順氣。”
“怎麼了,怎麼了,要喝水?”
卿如意手忙腳亂,一不小心打碎了杯盞,屋内丁零當啷,又隐隐有嗽聲,人語聲,朦朦胧胧聽不真切。
遊逢安急得直冒汗,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大力出奇迹,硬生生砸開了門。
“卿妹妹!”
“辭緣!”
卿如意剛攔住要撿碎片的辭緣,遊逢安便闖入室内,大門吱呀呀響。
她正拽着辭緣的手,而那少年面帶病容,不知有意無意,虛虛貼于少女身上。
遊逢安傻了眼,卿如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遊逢安!”
兩個少年視線交鋒,再度劍拔弩張。
“怎麼又是他!”遊逢安氣得牙癢癢,“卿妹妹,你和他在做什麼呢!孤男寡……”
辭緣在她懷中微微發抖,眼眶紅紅。卿如意護犢心切,怒目圓睜:“小點聲!他還是個病人。”
遊逢安吃癟,想再做文章,可定睛看那戲子,又确實柔弱得跟朵白花兒一樣,他不得不忍下滿腹牢騷。
“還有,我已經差不多好了,多謝世子關心。”卿如意客客氣氣,将遊逢安的問話全打了回去。
她扶着辭緣坐好,轉過身将他擋得嚴嚴實實,獨自和遊逢安對陣:“世子不如去我爹那裡坐坐,我姑且抽不開身。”
“今日朝中又不休沐,卿大人都沒回來呢。”遊逢安也委屈了,剛剛被她那麼一兇,忽然淚眼汪汪,“我好不容易來看一趟你,結果你……”
大男子漢,竟然噼裡啪啦就哭了起來。
卿如意目瞪口呆,她一時着急随便找的借口,這下心神微亂:“诶,你哭什麼啊?”
她說着便要離開榻,辭緣也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袖口,卿如意被他陡然拉回床邊。
“怎麼啦?”卿如意撤回視線,那雙鳳眸也紅紅的,水汽氤氲。
他晃動着她的衣袖,卿如意這才發現,他玉一樣的手指落了一道小血口。
遊逢安眼尖,趕緊打斷:“如意,我今夜就住你們府上了。”
卿如意又擡頭看過去,眉頭都皺成川字。
遊逢安哽咽着,聲音軟了下去:“因為我要見你,不肯去太傅那兒,便讨了頓打。”
她這才舒緩眉頭,眼中帶着憐憫,遊逢安又湊近給她看傷口,卿如意不禁低頭轉移視線。
遊逢安恨恨剃了眼辭緣,二人哪裡還有可憐兮兮之勢,如龍虎相鬥,恨不得将對方扒下一層皮。
“師父。”辭緣啞着嗓子,氣音喚她,睫羽撲扇着就要掉眼淚。
“卿妹妹。”遊逢安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淚掉得比辭緣還快。
卿如意頭暈眼花,一個箭步退開包圍圈:“停!”
到最後,她将碧桃喚了進來,還帶了個伶俐的丫鬟,給他們二人處理傷口。
她坐得遠遠的,看瘟神一樣躲着他倆。
本來就不是多重的傷,兩人沒多久就完事了。
遊逢安坐在辭緣附近,倆人都互看不順眼,辭緣明明眼角餘紅,那黑漆漆眸子卻帶着煞氣,看得他頭皮發涼。
“如意!”遊逢安嗷了一嗓子,立刻把她視線吸引過來,“你看看你這徒弟!”
辭緣眨着眼,眼尾下垂,無辜地對上她眸子。
“遊逢安,我真的沒有功夫陪你鬧了。”卿如意收回視線,隻覺得拳頭又癢癢的,吵得她頭疼。
辭緣登時掃了眼遊逢安,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譏諷得剛剛好,氣得遊逢安牙齒咬得咯咯響。
“别吵到病人休息,我這就叫人給你安排客房。”她喚來碧桃,要下逐客令。
遊逢安還想多留,不情不願地說出口:“我認識一個神醫,他和我爹娘乃世交。”
“你這徒弟的嗓子,或許有的救。”
辭緣袖中的手緊了緊。
卿如意忙喚住碧桃,笑眯眯看向遊逢安:“世子哥哥大人有大量,方才我那态度确實不大好,你也别往心裡去。”
“但我有一個條件!”遊逢安撇嘴,乜眼看着辭緣,“明日是送春節,屆時會有遊佛,伶人獻唱,我一個人太沒意思,你得陪我去。”
這有何難?卿如意笑盈盈着,剛要答應,便聽得辭緣重重咳了幾聲,嗓子都要被撕破了。
她忙看向辭緣,那少年咳得面色桃紅,眼神迷離,卻堪堪黏在了她身上,幽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