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面在雨幕中撐開一片小天地,江沚掃卻腦袋那些雜亂的想法,進入傘下。
雨滴敲打在傘面上,散作零散的水珠又輕輕彈起,随後融入傘面順着傘檐滑落,落入傘下人的衣服中暈出一片水印。
喬新月的傘确實大,但是想要遮擋住兩個青春期男生抽條般生長的身體顯然還不夠,于是兩人衣袖上都或多或少地沾了點雨水。
“你是去哪裡?”走出校門下台階的時候喬新月問道。
按理說現在放學江沚應該直接回家,但是他是一個非必要情況不太喜歡麻煩人的性格:“學長你找一個有賣傘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了,不然太麻煩你了。”
兩人身高差距并不是很大,江沚一米七八,比喬新月矮上六七厘米,但他稍稍轉頭還是能看到對方的側臉。
此時喬新月聽到他的話,也轉頭看向了他,傘下狹隘的空間裡滋生出一絲溫熱。
就在這時,喬新月忽然擡起撐傘的手微微攬過江沚的肩,傘面傾斜,兩人之間的距離急劇緊縮。
江沚呼吸一滞,喬新月卻好似渾然不覺他行為的越界,隻是就着這個姿勢帶着笑意說:“你不是住南巷那邊嗎,我家也是在那塊,順路。”
江沚卡頓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站穩腳步,“是啊,你怎麼知道?”
“猜的。”喬新月說着,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江沚心裡疑惑,咋猜的?那麼準?
而且……喬新月果然是個自來熟,怎麼就這麼上手了呢?
雖然攬肩膀這個行為是朋友間尤其是男生間的一個十分常見的行為,但是喬新月剛才的動作莫名地就是讓他感覺不自在,他的身體現在還僵着呢。
看到江沚疑惑的目光,喬新月笑了聲,他又湊近江沚說:“實話告訴你,我有一個身份是神算子,這不兒掐指一算就算出了你的住址。”
江沚:“……”不是哥們,神算子是這麼用的嗎?
他暫時不想理會對方的胡扯,隻幹笑了一聲。
“開個玩笑,我們遇見了幾次都是在南巷那塊,你忘了嗎?”喬新月也實話實說了。
江沚才想起來着一搭,他們上一次遇見就是在南巷裡面,而且他剛放學,這猜也能猜出他家就在那塊。
“這樣啊,學長你今天不用去兼職嗎?”江沚咳了一聲轉移話題。
幸而喬新月也配合地回答,沒有再糾結剛才的話:“早就不用了,老闆怕影響我高考複習。”
江沚:“這樣啊,你高三學業不忙嗎?”
喬新月輕描淡寫道:“當然忙啊,隻不過我忙裡偷閑而已……”
……
知曉了目的地,兩人就一起聊着天繼續向南巷走去。
喬新月除卻喜歡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胡話外其實是一個十分體貼細緻的人,在交流的過程中,很少會讓江沚感到不舒服。
南巷的青石路面被雨點敲打,發出清脆的聲響,石闆縫隙間的斑駁青苔和小草也變得愈發翠綠。
雨點打在黛色屋檐上,敲擊出的聲音和青石路面的聲響相襯,竟顯得有些錯落有緻。
兩人并肩在小道上穿行,路中遇上了不少同樣撐傘經過的行人。
偶有幾個喬新月認識的,他還會停下來和那人打個招呼,而對方見到在喬新月旁邊看着、陪襯似的江沚,也會跟他也打招呼,但大多數都用方言。
江沚遇到這種情況沒有辦法,隻能對那人微笑着招招手,像個人機,惹得喬新月停下步伐笑得肩頭發顫。
“怎麼了?”很好笑嗎?
江沚接過喬新月遞給他的傘,站在一旁看他抵着嘴咳嗽——因為笑得太猛嗆到了。
“沒事,抱歉,我笑點低。”緩過來後喬新月拿回傘,跟他道歉說,“隻是見你一直招手有點好笑。”
“不會說方言我有什麼辦法,别人跟我打招呼我總不能無視吧。”江沚心裡怒号,但他隻能無奈地說:“因為我不會說方言啊。”
“對哦。”喬新月想起來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在一個巷口拐彎後,喬新月把傘遞給江沚,“我家往那邊快到了,這把傘你先撐着吧。”
江沚接過傘,神色微訝,這裡他家并不遠,應該再走個五六分鐘就到了。
他愣了一會才又問:“那我明天把傘拿去給你?”
“不用,麻煩。你先拿着,我還有傘,之後有機會再還回來吧。”喬新月說完,旋即嘴角又漫不經心地一笑,看着江沚:“那……下次見,拜拜。”
說完,便轉身一頭紮進一旁黛瓦白牆延伸出來的屋檐裡,往深處走去。
還在原地的江沚盯着那道深綠色的身影逐漸隐入這番煙雨朦胧的景色裡後,才捏緊手中的雨傘,緩緩離去。
江沚回到家中後,忍不住打開和呂秋的聊天框,發了幾個暴揍對方的表情包。
Iso:【呂秋,你死了,我發誓】
Iso:【我将詛咒你,這個星期的體育課最好被張老師奪走】
江沚發完信息,終于出了一口惡氣,等了一下沒過多久對方就回複了。
呂秋:【???】
呂秋:【你好歹毒啊,江沚,你怎麼舍得?】
Iso:【這是對于你昨天口出狂言的代價】
江沚發出這條消息後對方沒有馬上回複,興許是在想自己昨天怎麼個口出狂言法,又過了一會兒,一條語音發了過來。
江沚看着那長達四十多秒的語音,頓感不妙,猶豫了一下才點開,沒想到一點開就迎來對方狂放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你他喵今天沒帶傘是嗎哈哈哈哈……”
江沚沒聽對方哈完就把語言掐掉了,他揉了揉眉心,給對方抛了個‘滾’的表情包。
奶奶的,殺敵八百自損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