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窗中,正立着個紅眼黑袍,發絲散亂的人影,不仔細看,還以為地下惡鬼爬了出來。
岚煙擰了眉,看那人有些眼熟,迅速撿起腳邊的石鏟,翻過小院時甩進那邊窗中。
動作間發問:“這東西怎麼會在鎮子裡?”
是了,這便是岚煙在山中遇見過的不人不鬼,隻顧打殺的怪家夥。
“長了腳,缺了心眼。”黎難輕飄飄躍過來,冷聲說。
那石鏟正中砸在怪人腦殼上,岚煙趁對方還在發懵,撐着窗框飛起一腳踹在他面上。
頓時屋中響起一陣桌椅移位,擺件落地的雜聲,踢哩嗵嚨的和那怪人的嘶喊混在一起。
他大概是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暴起朝岚煙撲來,而那廂剛落地,被腳下翻倒椅子腿的硌了腳,一下子朝左歪了去,恰好躲開了這一擊。
怪人撲了個空,大巴掌便沖着窗外路過的黎難而去,又在即将觸碰到那人時,被一股神秘力量拽回了屋中。
黎難拿着火把默默往後退了一步,透過窗,看見岚煙轉了下手裡的石鏟,讓它跟着手腕一同溢上一層淡光,接着毫不猶豫,向地面那怪人頭頂砸下。
他睫毛快速眨了眨,蹙眉避開眼神。
随着一陣牙酸的碎裂聲過去,屋中又抖出幾道嗚咽。
岚煙收回手擦了把臉,側耳傾聽,辨認出這是那會消失的哭喊聲,忙不疊朝聲源處去。
撥開擋在前面的雜物,岚煙摸黑扣開了個櫃門,借着微弱月色,看見裡面使勁捂着臉的女人。
她輕聲安撫着,向女人伸出手。
而女人驚恐萬狀,抱頭後縮,兩腳胡亂蹬着根本不讓岚煙近身。
混亂的動作間,女人不知甩了什麼東西自保,岚煙額頭一疼,然後就那片就麻得沒了知覺。
可她沒有理會,依舊想先帶女人出了櫃子,正有點無措時,有人摻上她臂彎,用了些力,将她提了起來。
白色衣袍占據這房裡大片亮色,來人拍拍她的肩,一本正經說:“外面還有一個,我打不過。”
岚煙的注意就立刻從驚慌的女人身上轉移,問了句“在哪”,先黎難一步往房外走。
說外面真是“外面”,她剛一邁出門,突地便有一劍光從門框上方直斬下來,威力之大将岚煙腳下至門前五步的位置生劈出一道深深的縫。
她後撤一步,是想躲掉這攻擊,再從旁邊窗子出去轉移到空地,卻是不留神直接踩進了黎難懷裡。
接着肩頭大力襲來,她被他一把向右攬去兩步,躲過臉頰擦去的一道厲風。
岚煙側目,和門頭上倒挂刺來的那人匆匆對視。
竟見這人頭頂歪斜的冠,還有衣領口依稀可見的花紋,都和剛才死去那怪人身上的一模一樣。
她還欲深思,那人已然回身再刺,岚煙思緒被迫停止,橫起小臂在面前化出一圈淡光擋下。
二者對撞,她立刻被震後數步。
情急時下意識往旁邊拽了一把,本意是想扳住個門框牆壁之類的東西,誰知她手心一片柔軟,接着“刺啦”一聲,身體一輕,捏着片潔白的布條,飛出了屋子。
岚煙盯着這布片反應了一瞬,急忙翻起身往屋内望去。
那一直亮在她身邊的火把早就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花般的劍影。
黎難寬大的白袍翻動,如一隻羽鶴躍出窗口,向她走來的幾步裡,并起指來遙遙點了點她,又點了點衣擺,再挑起發絲朝她晃了晃。
岚煙很懂,馬上托着那塊白布過去。
“拿好,等會給我縫上。”他吩咐。
“我不會。”岚煙按需将布條疊整齊塞進懷裡,是想問問具體該如何操作。
餘光裡忽地有一隻大黑耗子拎着劍飛身至身旁,她剛想問的話就咽了回去,飛踢一腳擋開來人劍刃,改将當下的疑惑問出:“為何這些人穿戴整齊,服制似乎都是統一的,這位居然還有佩劍?”
黎難急忙退到岚煙兩人打鬥的範圍之外,揚聲道:“因為他們都是祥雲仙山的弟子,是山中規定的。”
以防她二人對打的聲音太大聽不清,他還攏了雙手在嘴邊,音量放大,調子拖長。
岚煙接起幾腳将這人掀翻在地,跪在人身上将其制住,擡手就是一拳揍在他面上,而對方卻不似先前那人般因疼痛愣神,反而戰意加深,不知那劍如何使,忽地就向她頸間劃來。
她急忙後仰,劍刃将月色投至眼底,即将蹭破皮膚時,一塊亮白晶體瞬間在她面前綻開,“镪”的一聲擋住襲來之劍。
岚煙避過怪人那招,膝蓋迅猛向下将其抵住,劈手奪劍過來,幹脆利落釘在他眉心之間。
一股濁氣從血洞中散出,她聳了聳鼻子,揮開微不可查的腐朽味道,才呼吸兩下,緩慢起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旁的黎難。
她是本意想問祥雲仙山是什麼所在,因為印象中下天方沒這個地方。
可還沒開口,她突然覺得胳膊發毛,預感到身側又有什麼要來,當即便拔出釘在地上的長劍投擲出去。
“等下!”
黎難一驚,立刻引訣将那劍止住,岚煙不解回眸,去看令她感覺不對的方向,随即一愣。
那是隻額前多餘一簇白毛的灰狼,正朝她呲着牙。
它旁邊緩緩跟出另兩隻狼妖跟着它一同動作,警惕着半空落下的長劍。
在那之後,兩個孩童一左一右攙扶着個神情恍惚的女人,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