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眼睛!”
這聲提醒顯然已來不及。
畢竟岚煙可是仔仔細細觀察了那人的模樣,塌鼻啊大嘴啊,包括上面圓溜溜的大黑眼。
黎難的話音落下時,她正看看進那吞邪眼底。
眨眼間,一陣天旋地轉。
她忽然覺得胃中排山倒海般,方才吃進去那幾個桂花糖的甜全都從下翻湧上來,直沖天靈蓋。
甜膩壓着她眉心,似乎還有什麼别的東西,一起要從身體裡飛出腦殼,然而卻又沒有得逞。
她一下子回神,好像被人一把揪起來又掼回地上摔了個屁股敦。
砸清醒了。
睜開眼便是吞邪沒有眼白的黑色眼珠。
她心頭一驚,拳頭已然砸了上去。
而那東西反應也極快,細長失衡的四肢僅向後跨了一步就躍出兩丈之外。
鬼魅樹影間,那歪扭着的人黃得發綠,就那麼睜着黑眼瞪她。
岚煙翻跳下地,和他無聲對望,竟詭異的從對方那副模樣上琢磨出點疑惑。
雪還在下,有一片落在她睫毛。但她卻不敢眨,小幅度地向車後挪。
吞邪的大眼仿佛不會幹澀,也一直睜大着,手臂和腿同步向前,學着她的動作往來扭。
雪地上蹭出兩條長印,月光隐在烏雲裡,逐漸看不清那綠玩意的身影,岚煙睫毛上的雪在這時也融化進眼中。
她眨了下。
一張臉猛出現在眼前。
凸出的黑色眼球幾乎要怼進岚煙的瞳仁,她呼吸亂了下,胸前緊握的拳自下而上砸去他下巴。
瞬間一道小兒尖叫之聲炸響,岚煙耳朵一麻,看那吞邪張着大嘴向後仰倒。
她覺時機正好,提手又要再補上幾拳之時,卻突然頭頂一痛,竟随着吞邪倒下的姿勢也向前傾倒。
就好像兩人中有什麼相連着。
岚煙咬牙往頭頂抓去,才發現這人不知何時五指狠抓在她腦袋上。
剛那一下他都未松手,帶着她慌了神後,還更加用力,一時間,最初時那股眩暈又來了。
岚煙抓着發間細痩的手,努力挺直上身,猛一腳踏上吞邪短圓的身體,而對方又一聲痛叫,撕扯她頭皮的手臂向下使勁地拽,哭喊的大嘴正對着她,有那麼半刻,她以為這玩意要将她頭咬下來。
不是吸食惡念的麼!和她撕打成這副德行成何體統?
岚煙被他拽下去時第一反應先雙手捂住近在咫尺的大嘴,頭皮劇痛也不管了,趴在他身上就是一套美顔養目拳。
直打得吞邪和她兩人都腦瓜子嗡嗡響。
一個是痛的,一個是吵的。
手上那力道終于弱下來,甚至不知是不是岚煙的錯覺,她覺得吞邪身上的顔色淡了,都快和雪地差不多。
她覺得出手到位,一把拽掉頭頂執着的手,趁吞邪還暈乎,将他面條樣的四肢纏到一塊,團吧團吧,扔到一邊。
然後才有時間呼吸兩口,這一緩忽然發現,自己身邊怎麼少了個人。
林間道上孤零零隻她和牛車,還有昏過去的吞邪。
什麼情況?
“黎難——”
她踮起腳朝車對面喊了聲,繞到前面,再喊一聲,又繞到後面,想法朝着不好的地方狂奔之時,卻在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看見了那頭熟悉的白發。
?
“你剛去哪了。”她忙跑去他身邊。
黎難背對着她指了下身後的牛車,說:“有人暈過去,我搬到車邊,他又要走,我把他送走了。”
好像那會是有個人,原來隻是個無辜路人。
岚煙點點頭,反正事情也處理完了,就拍了他一下,說:“走吧。”
可剛邁步,手卻被反拉回來,她往後一踉跄,扭頭站定,見黎難盯着她,強調:“你應該殺了他。”
“吞邪?”岚煙跟着他将目光落在那獸身上,猶豫後搖頭,”不行,我不能。”
“他此行便是作惡,你放過他後,下次遭殃的隻會是其他無辜人,你也是作惡。”黎難說得很不中聽,但卻在理。
岚煙被他抓着走不了,但說自己不願殺之,對方也不聽,于是直截了當說:“你為何執意讓我去殺,自己動手不也是可以?”
黎難似乎震住了,歪了歪腦袋,疑惑:“那你……”
“你說的有理,我反駁不了,既如此,就隻能管我自己。你随意吧。”岚煙甩甩胳膊松掉他的桎梏,往車上走。
她特别放遠了思緒,沒去注意身後的動靜,登上牛車坐好,再看過去時,黎難已經又揣着手低着頭,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來。
過來看了眼她,走向另一邊,沉默着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