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煙看見裡面無頭蒼蠅一樣的船客,這才想起來臨走之前把樓船中人給關在裡面了,于是邊給身邊幾人解釋,邊想着手撤掉法力。
見她要動,黎難率先壓下她的手,問:“你是說,之前有幾個人不讓你們在這裡面休息?”
“嗯……但也不是,他們後來又同意了,就是讓我做些什麼。”岚煙老實說。
何莫宇擰眉:“做些什麼?你沒答應吧。”
“具體的我沒聽懂,大概應該是威脅另外幾個船客,不然會找他們的麻煩……說來也是,我當時就該聽他們的話,将他們送去下面船艙,許是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岚煙認真講着,順帶複盤。
可說完就被項昀否了,嗤笑道:“那些人明擺着刁難,說不定到時候你順從做了,又想别的東西‘威脅’。”
“嗷嗷,是那日讓你留下去給她當打手的大老爺!”這時,關辰指着裡面的某個人說。
的确是給岚煙挑麻煩的頭号。
黎難聞言,挑起一邊眉毛看過去。
此刻他們五人在大門外幾步站着,岚煙的法力還有隔絕聲音的功效,裡面的張牙舞爪說什麼聽不清,他們暗戳戳蛐蛐對方也聽不清。
這倒是方便。
黎難清了清嗓子,忽然對岚煙說:“等會我搞點事情出來,你就站在這,順手解決了它,”
也不等岚煙回答,拍一把何莫宇的肩說:“我教你一招吓人的法術,你跟着我做。”
何莫宇不解緣由,但礙于自己剛說出口的承諾,隻能乖乖跟他學,兩下學好後就被黎難拉去角落裡施展。
下一刻,幾人就看客堂中本來朝他們暴跳的打手和商人,腳下突然冒出好多隻帶着晶石的黑色長手,仿佛惡鬼爬上要來索命。
頓時堂中更加混亂,其中被抓住的好多侍衛,包括那個先前頤指氣使朝着岚煙說話的人,都吓得屁滾尿流,分不清是要跳還是要跪。
關辰見這場面樂不可支,抓着岚煙晃:“你看那人……咱們那日見他還在屏風後嗑瓜子呢,我站着都隻能看見他鼻孔,這會光顧着哭了!”
隔着幾人寬的門,看裡面上蹿下跳的人,還有旁邊越發遠離的驚慌人影,即使聽不到聲音,岚煙竟也如同置身其中。
感覺那呲牙咧嘴的叫聲已經入了耳……
她倒沒關辰那麼大的反應,隻是按着原來的指示,急忙撤了結界,可面對那些奇怪的法術時又不知如何解,趕忙往黎難那望。
但不曉得對方提前和落在後面的關辰打了什麼眼色,後者一下子跑過來,拙劣而又誇張地對她喊道:“呀!海妖之爪!剛才這陣法你解了,可這殘留的邪物還未清除,你一定可以的吧!”
關辰小小個頭氣血足得要命,一嗓子能将樓上廚房熟睡的豬喊活,當然也能把面前兵荒馬亂的一團人叫回魂。
一排排涕淚交加的臉瞬間向岚煙望來,立刻各樣求助聲不絕于耳。
岚煙……岚煙的确不知道怎麼解。
“我,我去問問?”她說。
正要退出門,關辰又把她拉回來,拼命擠着眼睛,岚煙試圖理解了下,猶豫擡手,什麼都還沒說呢,抱着她手的關辰又一次“驚豔”大叫。
“呀!消失了——”
岚煙一愣,遲鈍扭頭,隻見困着他們的“海妖之爪”的确不見了蹤影。
先前衣着整齊華麗的商人們從地上狼狽着爬起來,面向她們過來抱拳,七嘴八舌地說着“先前不知仙人降臨啊”“大人不記小人過啊”,七七八八的恭維話在岚煙耳朵裡遊過來蕩過去。
她不知道擺出個什麼姿勢,可關辰知道,非常爽快地架着她呵呵笑着,一一受着了。
項昀在她們身後狠狠翻了個白眼,扶額挪走:“幼稚……”
而黎難這會從後面慢悠悠晃進門,大爺似的巡視一番,朝岚煙做了“請”的手勢:“大人,海妖已除,大船重行,二位随我們一起去用膳吧。”
剛剛關辰還在配合演出,這會見戲份輪到自己,樂意得不是一點,迅速擡頭挺胸手一揮:“帶路。”
但他們其實并沒有确定要去哪。
尬了一瞬,岚煙最先看見樓梯拐角上的項昀,趕緊戳戳何莫宇的肩,眼神示意:那那那!
這人不知是十分有心眼還是想逃離人群,非常上道,急步引路離開。
留下堂中一群還未緩過神的船客和岚煙二人待在一塊。
黎難還保持着那個邀請的姿勢。
側對着她稍歪着腦袋,笑吟吟的:“大人,要不要随我上去喝一杯?”
做戲做到底,非常敬業。
岚煙一直平抿的唇角這時候就像那吹皺的湖水,莫名地壓不住了。
“想笑就笑吧,這又不算笑話我。”黎難扔走肩頭的發絲,對她眨了下右眼,“走吧?再不走我的腰就斷了。”
岚煙終于輕笑出來,邁步開來。
她擡頭看見樓梯往上蹦蹦跳跳的關辰和埋頭苦走的何莫宇,回頭望向身邊,問:“剛才的事情,你做完也很高興嗎?”
黎難:“你不開心?”
“無所謂開不開心,我本也沒有難過。”她如實說。
黎難沉吟片刻,岚煙自覺他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也安靜等着,卻看他忽然湊近。
兩人都在上樓,岚煙一腳踩在上一個台階,感受到他的動作,她頓住,維持着這個姿勢沒動,一側頭,這人正正怼過來。
四目相對,看進眼底。
這瞬間岚煙都恍惚他睫毛扇來了風。
“看什麼。”她說。
她脊背依舊很直,靜靜看回去,黎難起初有些戲谑的眼神就莫名被清澈融化,逐漸偏開目光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