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鬓角,“看看你有沒有說謊。”
“看過了,結果?”
“當然是沒有,你這小姑娘,竟是個何其大度的人呢!”黎難這麼說,重新登着台階,忽而又轉回來,站在上一級台階,靠着樓梯扶手,擺了個比剛才稍微潇灑一點的姿勢,撐着腦袋看她,“那我們剛剛演的戲,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或是覺得冒犯了?”
話雖是這麼說,像是問得體貼,但若是岚煙真點了頭,承了認,她估計這黎難就該悲痛地戳她良心了。
何況,她确實沒這麼想。
岚煙吸了口氣,假裝思索了下,瞥向下方大堂,餘光能瞄見黎難緊緊黏着她的視線,于是又一個呼吸後,搖頭。
那人明顯胸膛起伏了下。
她繼續道:“看你們都很開心,記得有哪個人很是愛惦記些小事,便想問問。”
黎難沒懂她意思,歪歪扭扭的站相舍去,盯着她揣好袖子,聽岚煙說:“給你道個謝。”
他先是懵然,而後笑顔綻開:“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岚煙:“如此?那下次我就不再特意說了?”
黎難才不,得意洋洋地背身上樓:“我這就是句客氣話,誰會不想要謝謝呢。”
說罷,真像是怕岚煙将這潑出去的“謝”字要回去,飛快轉身邁着輕快的步子竄上樓。
這一路大石頭可算落下,岚煙一身輕松,活動活動肩背,緩慢跟着。
她其實心中還想問問,當時在捉妖鏡内,他是否聽到了那句混亂時的傳音。
可轉念一想,這般快樂的時刻,還是不要給人添堵。
還在垂首回想,樓上圍欄忽然亮出個腦袋:“我等等你吧。”
她深深呼吸一下,都未看過去,朗聲應下,最後兩級台階一步跨到。
“來了。”
*
船行霜海不落霜,岸靠北夏不臨夏。
經過海上那搖搖晃晃一月的行程,乘風大船終于到了海另一頭的北夏國。
幾人剛下船,新鮮勁可謂一大股。
可還未來得及在春日暖陽中感受下北夏的風土人情,就被一直等在港口的應天閣請去了客棧。
稀裡糊塗地站上院裡一艘極小的船。
誰家陸上開船……
五人又是局促又是莫名,就差把眼前這闆着臉的應天閣弟子拎出去說詐騙了,結果轉眼,腳下的小破船猛然騰空。
速度之快幾人根本無法反應,隻一個眨眼,再看,他們便置身于一艘中型畫舫的船頭。
呼嘯的風登時從五人頭頂刮過,簡直都要将各位頭皮掀飛。
岚煙勉強在這風中睜眼,隻見船兩旁都是流雲彩霞,再一反應才知,他們居然是上了天。
這會不會是應天閣的仙舟?
她想着,面前靜止不動的簾子從裡被掀開,款款走出個白袍金冠的弟子,打上照面時仿佛風裡都夾了冰,寒氣逼人,看上去是個眉目嚴肅的冷美人。
可見到他們時又特意舒展了眉眼,溫聲請幾人進去。
前艙裡就她一人,後艙應該還有,傳出些微微動靜。
對方也特别解釋:“仙舟運行需要靈石燃燒供養,得有人看着,并不是怠慢幾位。”
說着,擺開茶具,親和地自我介紹:“我名鄭如簡,是神山外弟子居各位弟子的大師姐,如果不介意,你們也可以這麼叫我。”
剛才到這會,她說了兩句話,慢慢就将身上自帶的冷冰冰沖散,變得平易近人起來,順帶提要求想看看他們的令牌和信物。
大家也依言交換。
鄭如簡按照各門信物一一比對着他們的身份,順便起了個認人的作用。
念到黎難時,她頓了下:“孔甯甯?”
黎難乖巧。
“你可有舊傷?”
黎難搖頭。
鄭如簡:“我見你和程學進都未着門派弟子服,也未戴佩劍……雖然有些冒犯,但還是想多嘴一問,家師名諱。”
黎難頓了下,多做了個動作,拱手道:“不打緊,家師名喚——”
“靜恩。”
身邊冒出岚煙的聲。
鄭如簡的眼神又被迫落在她身上,眉心紋路加深些:“那你……”
“常念長老。”又是黎難的聲。
兩枚銀扣的摩擦聲這時候響得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