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沒聽到我剛才說的什麼呀。”黎難也笑眯着眼,夾着嗓子道。
岚煙擦嘴:“聽見了。”
她無所謂的态度簡直紮黎難的心,太難受以至于麻木,幹脆默默移開視線不自找罪受。
結果就聽那邊的人更加無所謂道:“這些難道不是事實嘛,原來是還要和我道歉的……”她似乎是才知道,語氣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
但黎難更紮心了,哼唧道:“我哪——”頓住,反應過來,決定不管了,清清嗓子直起身,看着她:“我,沒,有。”
看看,又耍無賴。
岚煙托着臉,靜靜看着他眨了下眼,想看他接下來還要說點什麼。
然後他和她對視了兩息後,突然委屈地掩面,撐着下巴扭臉去望天,“那我也道過歉了,德行改不了,反正你不能抛下我……”
多麼哀怨,多麼凄苦,情緒仿佛濃得和岚煙剛下肚的鮮湯一樣,再看那姿态,若是岚煙要說半個不好的字,他就要化作一道凄涼的月光,就此升天。
岚煙不自覺地彎了下眼,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淡聲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抛下你了呢。”
“你之前不是……”
黎難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即将要冒出來之時,忽然想起來,她也隻是不讓他跟着去神山,倒真的沒趕他走之類的話,僅僅是他自己過于惦記——
果不其然!想得太多!
聽對方預謀着抗議的話準備了個頭不出聲了,岚煙平平的眉頭揚了下,清澈的黑眸亮了亮,看見對面那張側臉愣住,幹巴巴眨了兩下眼,似乎要往她這邊看。
但應該餘光注意到了她直勾勾的目光,又生生止住,側邊翹起的睫毛飛快眨動,腦袋更向另一頭偏,逐漸隻給她留下個白花花的後腦。
岚煙嘴角勾起來,聲音也帶上笑意,她平時懵然時說話都是慢悠悠柔和似水,笑起來就是泉水叮咚,從黎難耳廓一直砸到白晶填滿的胸口。
他一時被砸得懵了,納納轉過去,岚煙烏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因笑容帶上比尋常強烈得多的鮮活,道:“再說,我同不同意你好像也沒管過,不還是耍賴了麼。”
随後想了想,用被他诟病的書面能力吐出四個字:“胡攪蠻纏,粘人得很。”
按理來說,黎難大概率是不喜歡别人如此評價他,顯得自己毫無能力又煩人。
但此刻他看岚煙炫耀一樣說出來——盡管可能并不是在炫耀他這個人,隻是誇大自己的文學素養,可他卻一點都沒有先前那種被誤會落下的感覺。
他就是這樣了怎麼了,她又不嫌棄不是嗎。
黎難這麼想。
他撫了撫鬓角被揉雜亂的頭毛,轉過來趴在桌上,然後又往對面趴了趴,擡起頭:“面好吃嗎。”
“好呢。”岚煙沒想到他鄭重其事挪過來是說這個,有些意外之時,還不忘誠懇給個好評。
可等要問他幹什麼時,那人神情再次恢複成了與從前無二的嬉皮笑臉,可惡的模樣盡顯:“我怕你那會不原諒我,所以給你下了點藥。”
岚煙:……
“如果你軟的不吃,我就來硬的,讓你在毒藥的逼迫下也得帶上我。”
“……”
怎麼會有這種人,岚煙感受着狀況如常的身體,從他的笑顔裡挪開,聽他繼續道:“所以你要原諒我嗎。”
他在她面前攤開手。
還有面粉。
岚煙擡手在上面撲棱兩下,黎難便立刻借機握住,帶着力道重重握了兩下。
她搞不清他在想什麼,還以為他又在随便玩樂,就也跟着他擺動的幅度,敷衍“嗯”了幾聲,很快,手就被放開,黎難輕歎一聲,垂眸盯着她的手心,喃喃道:“阿煙啊……”
岚煙自然聽見了,隻是依舊搞不懂他魚兒似的跳脫情緒,被握住的手指動了動,輕聲道:
“你不生氣了,改傷懷了。”
……
黎難一聽,憤而起身,快步走出廚房,在院裡吹冷風,發表他的豪言壯志:“你放心,這次絕不将悲傷也傳染給你!”
岚煙被逗樂,跟着跑上去:“憋在心中入睡容易得病,你要不給我說說……”
可跑進一看,那人早已忍着笑看過來,指着她道:“欸,笑了吧,看來我在這方面還是很有天賦。”
于是岚煙又是一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她這瞬間懷疑剛才吃的面裡可能真的下了藥,不然自己怎麼會如鲠在喉,好像有什麼咽不下去了。
“你果然是拿我尋開心的。”她是真的很好奇,笑容被熟悉的呆愣取代。
黎難的笑似乎被風吹淡了點,打了個哈欠,将她被風打出的發絲撚着塞回辮子裡:“嗯呢,岚煙不是木頭了,可是我的開心果。”
合着她就不能是個人呗。
岚煙哼了聲,伸了個懶腰:“那天亮再開心吧,明日還有事情。”
“這就睡了?你今日和我說的話可是很少。”
“我都說了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