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鼻尖觸碰到指尖的瞬間,伊萊恩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那不是野獸粗糙的皮膚,而是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像一塊浸透了寒冰的破布。她能感受到黑狗龐大身軀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聽到它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在寂靜的夜裡拉扯。
時間仿佛凝固。月光流淌在兩人(一人一犬)身上,在打人柳巨大的陰影邊緣投下奇異的剪影。謊言、背叛、十二年的冤獄、複仇的火焰……所有沉重的真相,都凝聚在這冰冷而微弱的觸碰之中。
伊萊恩沒有抽回手。她銀色的眼眸低垂,凝視着那雙近在咫尺、飽含痛苦與無盡詢問的黃眼睛。她能讀懂那裡面翻湧的巨浪:震驚于她知曉真相,懷疑這是否陷阱,痛苦于被揭露的傷疤,以及那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微弱希望。
“彼得·佩迪魯,”她再次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夜風拂過草葉,卻清晰地傳入黑狗敏銳的耳中,“他就在羅恩·韋斯萊身邊,僞裝成那隻叫斑斑的老鼠。哈利……他知道了。”
黑狗(西裡斯)的耳朵猛地豎起,黃眼珠瞬間收縮,喉嚨裡發出一聲極低的、近乎嗚咽的嘶鳴。震驚、狂怒、還有一絲……釋然?哈利知道了!他的教子知道了真相!
“我們會找到證據,”伊萊恩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那是赫奇帕奇面對不公時的執着,“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他。為你,也為哈利的父母。”她強調着“所有人”,這至關重要。僅憑哈利和她,無法對抗魔法部的成見。
西裡斯巨大的頭顱微微動了一下,仿佛在點頭。那雙黃眼睛裡的痛苦被一種更熾熱的火焰取代——複仇的火焰,以及……一種被理解的、沉重的感激。他喉嚨裡的聲音低沉下去,變成一種近乎嗚咽的、帶着急切的詢問。
伊萊恩明白了他的擔憂。“哈利暫時安全。我讓他提醒羅恩看緊‘斑斑’,别讓它跑掉。我們會小心。”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西裡斯憔悴不堪的身體,“你……需要小心。攝魂怪無處不在。霍格沃茨的防護……”她沒說下去,但擔憂顯而易見。他現在是通緝犯,暴露就是萬劫不複。
西裡斯發出一聲短促、帶着不屑的噴氣聲,似乎在說“攝魂怪算什麼東西”。但他龐大的身軀卻微微放松了一些,那雙一直緊盯着她的黃眼睛,此刻除了複仇的決心,還多了一絲……奇異的依賴?仿佛她是他在無邊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星光。
他再次輕輕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指尖,這次不再是試探,更像是一種确認,一種無聲的承諾——他會等待,會忍耐,會配合。然後,他深深地、最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包含了太多沉重的情感。接着,他龐大的身軀極其靈活地一轉,悄無聲息地退入身後的灌木叢陰影中,如同融化在夜色裡,隻留下地上幾道淺淺的爪印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屬于野獸的淡淡腥氣。
伊萊恩站在原地,指尖殘留着冰冷的觸感,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她深吸了一口冰涼的夜風,攏緊了鬥篷。與阿茲卡班逃犯、被整個魔法界追殺的“叛徒”達成秘密協議……這絕對超出了她平靜的赫奇帕奇生活的想象。但先祖的預言,那雙痛苦黃眸中的冤屈,還有哈利眼中燃燒的火焰,都讓她别無選擇。追尋真相,守護無辜,這是獾院的信條,也是她血脈的指引。
她轉身,快步走向城堡側門,沿着熟悉的、通往溫暖地下廚房和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石階下行。草藥和泥土的清新氣息漸漸取代了夜風的寒意。
次日清晨,霍格沃茨大禮堂被豐盛的早餐香氣和學生們劫後餘生的交談聲填滿。巨大的南瓜汁壺冒着熱氣,烤香腸滋滋作響,但氣氛中依舊殘留着昨日攝魂怪侵襲的陰影。許多學生臉色蒼白,談論着那可怕的經曆。
伊萊恩坐在赫奇帕奇長桌的中段。她的位置靠近拉文克勞長桌,斜對着教師席,也能清晰地看到遠處的格蘭芬多長桌和更遠的斯萊特林長桌。她安靜地用着早餐,面前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麥片粥和一杯南瓜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她能感覺到,昨晚的一切像烙印一樣刻在心底——西裡斯鼻尖的冰冷,哈利眼中的火焰,還有……斑斑那驚駭欲絕的人性眼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格蘭芬多長桌。哈利、羅恩和赫敏坐在一起。羅恩似乎正把一大塊熏肉塞進嘴裡,但眼神有些飄忽,顯然還在後怕。赫敏正低聲對哈利說着什麼,表情嚴肅。而哈利……
哈利的目光幾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伊萊恩的視線!他翠綠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裡面充滿了急切、焦慮和無數未解的疑問。他緊緊盯着她,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似乎在問:“怎麼樣?” 他的眼神迫切地在她臉上搜尋着答案——關于昨晚她獨自返回是否安全?關于那隻老鼠?關于他們的計劃?
伊萊恩的心微微一緊。她不能在這裡有任何異常表現。她保持着平靜,銀眸迎上哈利的目光,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她的眼神沉靜而堅定,傳遞着無聲的信息:“我沒事。按計劃行事。保持警惕。” 同時,她的目光快速掃過羅恩身邊那個破舊的皮箱(斑斑就在裡面),帶着一絲提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