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梅花問他是不是很有錢,他道:“我的私庫堪比國庫,養你不成問題,就算你犯了什麼大錯我也可以将你贖出。”
還不等遲暮說些什麼,袁起走出隊列,雙臂垂在兩側,撲通跪下。
他揚聲:“臣确實貪污受賄,請陛下責罰。”
太後忙道:“袁卿你不必認這空穴來潮的罪名。”
袁起道:“臣沒有,每次朝廷撥款臣總會從裡面抽取,還有一些不得志的小官想飛鴻騰達便塞錢給臣,事後臣便許他們一個職位。”
談論聲不絕于耳,覃禍沉默的站在原地,他實在想不通袁起為何要自首。
袁起又道:“臣自知罪孽深重,還請陛下太後賜死臣。”
一時,朝堂落針可聞。
覃禍率先打破安靜,“你為何要貪污?”
袁起答:“無非是貪财。”
覃禍又問:“為何貪污的錢财你從不花,甚至府中裝修都很簡樸?”
袁起答:“何必鋪張?”
覃禍步步緊逼,問:“那為何要在府下暗道中藏梅少欽的屍身?”
此名一出,一些年歲較長,經曆頗多的大臣臉上的表情變化豐富。
袁起則是緘口不言,雙唇緊閉。
覃禍輕笑一聲,道:“說不出話了嗎,我來告訴你為何,因為你不是袁起,真正的袁起已經死了吧,暗道中那具枯骨便是他。”
倏地,袁起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癫狂,笑的瘋魔,朝堂中都是他的笑聲,甚至眼角都有溢出的淚水。
他道:“我不是袁起我是誰?我不是袁起誰是袁起?!”
覃禍靜默的看着他,像看着一灘爛肉,“我本也以為你就是袁起,隻是你自己暴露了你自己,在火藥引線點燃之際,你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護住那座棺材,而棺材中的人就是梅少欽。”
覃禍繼續道:“據我所知袁起與梅少欽沒有什麼瓜葛聯系,唯一有的也是多年前的那一樁冤案。你若是他,為何要舍命護住一個毫無瓜葛的人的屍身?”
袁起的笑聲減小,還是不答。
覃禍繼續填補道:“還有你府中栽種的應該都是梅花吧,梅,你在思念誰?”
翟煜此時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他的眼眸盯着袁起,似要将他盯穿,他結巴的開口:“你,你是……”
在翟煜說出那個名字前袁起打斷他,“是啊,我在思念誰?”一滴酸澀的苦淚滑落臉龐。
話畢,他抓住脖頸處的一角,一張人皮面具被揭下,面具之下是一張年輕的面龐,看上去不過三十有餘。
袁起扭頭對上翟煜,嗓音沙啞:“好久不見,翟煜。”
翟煜怔愣在原地,一旁的大臣也認出他,支吾的說道:“是你,竟然是你!你是,你是……”卻未将名字說出。
翟煜替大臣補上未說完的話,“濮程烨。”
濮程烨輕笑一聲道:“本來不想暴露的,就以袁起的身份死去好了,奈何你以少欽威脅,終究是瞞不住。”
覃禍問:“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自爆弱點,露出馬腳隻為一死?”
濮程烨坦然承認,“不,是以袁起的身份死去,不然就憑你們?怕是一點蛛絲都查不到。”
覃禍仍有不解,他問:“你何故如此?”
這一問似是點燃了濮程烨的怒火,他瘋笑的喊道:“何故?你去問袁起,他何故不調查清事情的原委随意舉報害死少欽?你再去問死去的那狗皇帝,他何故昏庸?!視人命如草芥!!”
霎時,覃禍說不出話。
人群中一道聲音冒出,“難不成先皇的死也與他有關?”
這一聲傳進衆人的耳朵,濮程烨不屑地輕嗤一聲,道:“自然,我要他一命換一命,何錯之有?”
朝堂再次變得寂靜,高處傳來女聲,“濮程烨你敢弑君?”
濮程烨道:“有何不敢?少欽死後的每一天我都是痛苦的,憑什麼我一人痛苦?憑什麼他端坐高位?誰比誰高貴嗎?!誰的命比誰好嗎?!!我要他死,我要池國當陪葬。”
話畢,眼眶通紅,淚水已不受控制的流滿面龐,濮程烨的眼中流露的都是大仇得報的痛快和解脫。
他摘下官帽,朝遲暮磕下一個頭,道:“你與狗皇帝不同,你會是一代明君,若遇到的是你,少欽是不是不會死?”
似是在問遲暮,也像是再問他自己,又像是在問死去的梅少欽。
随後,濮程烨的嗓音響徹朝堂,“臣濮程烨求陛下将臣斬首,屍身與少欽同葬!”
遲暮不語,一時間他内心五味雜糧,他心目中偉大的父王是個昏君?
見遲暮不下旨,濮程烨一遍遍的重複,“臣濮程烨求陛下将臣斬首,屍身與少欽同葬……”
終于,遲暮道:“濮程烨貪污受賄,弑君弑臣,明日午時斬首。”
話畢,似是終于解脫,濮程烨将頭深深的埋下去,道:“臣,謝陛下隆恩!”
片刻後,覃禍道:“據調查你最近從青樓帶走的都是同一人?此人名叫梅花。”
濮程烨苦澀一笑道:“是,他與少欽有五分相像,有時真會将他誤認為是少欽,太像了。”
覃禍又問:“你可知梅少欽還有個弟弟存活世間?名梅少澤。”
濮程烨搖了搖頭,問:“他現在在何處?”
覃禍道:“青樓。”
青樓?梅少澤,梅花,梅,梅。
濮程烨輕笑一聲,嘴唇蠕動,“今年不能摘梅花給你看了。”
機關算盡,運籌帷幄,終是大仇得報,隻是不知,鬧成如今這幅樣子,下去後,少欽會不會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