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翟煜醒時天剛剛亮，今日需上朝。

蓦然，左臂一陣麻意使他更加清醒，原是翟硯枕在他的臂彎睡了一宿，他輕手輕腳，将手臂抽出，誰曾想竟驚醒了翟硯。

翟硯的嗓音帶着剛起床時的沙啞，“哥。”

翟煜恢複了往日的冰冷，“換上官服，上朝了。”

馬車，路程緩慢又有些颠簸，果不其然，翟硯的眼皮再難睜開，晃蕩間，他的頭垂向一旁翟煜的肩頭，安穩入睡。

許是連吻臉頰這種事都做過，靠肩頭對翟煜來說也不算什麼，他盡量保持着身體的平穩。

畢竟于他而言，這不過是兄弟間的幫扶，家人間的愛，但他想隐藏起所有的一切，将自己僞裝成孑孓而行，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萬臣跪拜，齊聲：“參見陛下、太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日，太後搶在遲暮前道：“翟卿，最近刑部可有什麼案子？”

翟煜躬身回應：“大覃來池的商賈沈氏前幾日被殺害，臣正在查。”

聞言，覃禍的眸子亮了亮，就如此巧嗎，他一來池國，大覃的商賈便出事了。太後緊問：“你堂堂刑部尚書，手下無人嗎？竟要你親自查案。”

翟煜解釋：“非也，臣隻是想起曾經當提刑的日子了，碰到件難解決的案子，自然要參與一番。”

“罷了，随你就是。”太後道。

話畢，翟煜的目光不自覺地朝翟硯處望去，卻在視線還未落到翟硯身上時便戛然而止。

高堂之下，衆臣皆微微垂眸不仰望天子，僅一人例外，便是覃禍，又或是梁雲宿。隻見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看真龍子。

翟煜心中隻覺找死，若是一代暴君定要當衆将他的眼珠子摳出來。

奈何遲暮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所以他在察覺到覃禍炙熱的目光後，僅是側目回避。

下朝後，翟煜回了刑部換了身衣裳便帶着徐傲等人去了溫蓉的墳頭，一早被派來的侍衛已等候許久。

眼下，太陽已升至高空，墳頭上的土被翻動過的痕迹更甚，派去知會姬蓉的人也回來了。

“沈夫人說隻要能找出殺害沈老爺的兇手無論做什麼都在所不惜。”

如今翟煜也沒有什麼顧忌了，吩咐手下的人挖墳開館。

蓋在棺材上的土早已沒了風吹日曬的堅固，僅是用鐵鍬一翹便輕松鏟起。

很快，一個木頭棺材浮現面前，開棺後赫然是一具隻剩白骨的屍體，衣着樸素，甚至沒什麼陪葬品。頭骨旁堆積了一小片不知是什麼的褐色粉末，翟煜從懷中抽出素色方帕，将粉末包裹了一些在裡面。

刑部，翟硯早已等待許久，見人一回來便迎了上去，“哥，查到什麼了嗎？”

翟煜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帶回了些粉末和溫蓉的屍骨。”

碰巧遇到仵作，翟煜将方帕遞給仵作，“去查查是什麼東西，再驗一下帶回來的那具屍骨。”

由此空隙，翟煜馬不停蹄地處理今早剩下的職務，翟硯見也沒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便泡了壺熱茶給翟煜送了過去。

茶水順着壺嘴流向杯中，水流與杯壁碰撞的聲音尤為悅耳，翟煜适時端起啜了一口，翟硯則跪坐在他的旁邊，撐在桌上無所事事。

見此，翟煜問：“還有何事？”

翟硯忙搖搖頭，道：“太冷了，哥你是怎麼做到冬暖夏涼的？”

翟煜被他的一番話整的混亂，忍不住語調上揚，嗯了聲。

翟硯解釋道：“每逢夏日哥你就如身上綁了冰塊似的，靠近你涼快得很，冬日則是像個暖爐，靠着就暖和。”

翟煜看了眼他笑出酒窩的臉，很快回過來，又喝了口茶道：“你穿的厚實些便也暖和了。”

翟硯拉長語調，“不一樣，”随後話題立馬轉換，“馬上立冬了，哥我想吃餃子。”

翟煜邊處理公務，便分出心神回答他的問題，“你該跟廚房的廚娘說。”

翟硯又道：“可是我想吃你包的，我都沒吃過。”

翟煜沒再理他，除了剛入朝為官時官位不高，俸祿也不多，他下過廚，到如今幾個年頭過去了，他怕是連餡是如何剁的都忘了。

見翟煜不答翟硯也沒再問，他靜靜地趴在桌邊，不知不覺間他合上眼皮，漸漸睡去。

待翟煜處理好公務已是未時，側目便瞧見頭垂在桌上安靜地像隻小貓的翟硯。

翟煜拿過披風蓋在他身上，他記得翟硯最怕冷了。

出了屋，仵作正到達門外，“那堆粉末是什麼東西？”

仵作眉頭微蹙，道：“啟禀大人，那便是從沈州身上發現的迷藥，本以為是湊巧，誰知其中成分都對得上，那具屍骨除了喉間自盡時留下的痕迹便再無其他了。”

翟煜再度陷入沉思，沈州被迷暈後遭人殺害，而迷暈他的迷藥并非池國産物，卻又在逝世八年的溫蓉棺中找到殘留的迷藥。

這一切的背後究竟隐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一個個未解之謎非但沒有使翟煜厭煩，反而勾起了他的興趣，原本參與這個案子隻不過是不放心翟硯，而如今他到是想知道殺人者不得不為之的理由，和溫蓉自盡的導火索。

刑部來了位不速之客，竟暢通無阻行至了他的面前，隻見覃禍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如世家中的纨绔子弟一般。

翟煜站在台階上，微微俯首看着此時比他矮一截的覃禍，冷聲：“我竟不知禦史大人能随意出入我刑部，且無一人通報。”

覃禍道：“你不知曉的事多着呢，若一件件細數，豈不繁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