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砺寒正好落入圈套,他眼神冷淡,捏緊茶杯,“梁大人究竟想說些什麼。”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隐忍。
覃禍徑自說道:“那味道當真是好啊。”唇角的笑刺激着柳砺寒,他将茶杯用力放下,梅花被吓得正襟危坐,迷茫的看着二人。
柳砺寒一字一頓:“梁雲宿。”
樓上的影不放過蛛絲馬迹,眯着眼仔細地瞧着。
覃禍臉上也露出茫然之色,“柳大人這是怎的了?”随後他又問梅花,“午膳用的怎樣?”
梅花道:“午膳上了道蟹粉獅子頭,與在江南吃的味道像極了,好吃得很。”
聞言,柳砺寒收斂脾氣,才反應過來方才是覃禍在诓自己,面色不善的瞪着他。
覃禍說了些好話:“柳大人急什麼,在下能不知梅花是你的人嗎,又豈會碰他。”
再擡眸,樓頂那塊瓦片歸為,這步棋也下完了。
柳砺寒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什麼都沒有。
片刻,覃禍又道:“在下不打擾柳大人了,告辭。”
離開青樓,文昭跟在覃禍身後,猶豫良久,開口:“恕屬下多嘴,殿下,咱們的計劃便就這麼停了嗎?”
覃禍一時未明他話中深意,道:“計劃不還在繼續嗎?影這回回去,太後怕是要坐不住了。”
覃禍輕笑一聲,眼中的算計一閃而過,文昭又道:“屬下說的,是最初的那個計劃。”
最初?
覃禍的腳步在不經意間放緩,如今他的心神都在遲暮那,連最初答應覃策卧底池國的緣由都忘了。
近日,寒風刺骨,隐約有了雪的影子,覃禍沒有急着回答,漫步行駛在街道,眼前一抹白色顯得格外突兀,擡眸,原是下雪了。
細小如鹽的白雪落滿了他的肩頭,轉而下的更大,似是在一瞬間白了發,些許白雪落在覃禍肌膚之上,融化為水。
覃禍的腳步徹底頓住,他徑自說道:“下雪了,有些日子沒見遲暮了,你先回去吧。”
十餘年的感情,文昭又豈會聽不懂覃禍話中的意思。
說到底,計劃成不成功,繼不繼續與他而言都無所謂,他信覃禍,所以覃禍說什麼便是什麼,文昭隻會永遠服從。
覃禍此次走的是堂堂正正的宮門,站崗的侍衛見到那枚玉佩态度都變得恭敬起來,若說及時雨的金令牌是證明天子權威之物,那龍紋玉佩便就如天子親臨。
龍麟殿中,遲暮批奏折入了神,覃禍便也輕了手腳,陛下身邊的公公是位人精,見覃禍來自動退讓了,誰知站在遲暮身側他還未發現。
覃禍也不急,他倒了杯茶遞與遲暮,遲暮隻是擺擺手推脫了。
覃禍道:“陛下不可太過勞累,歇息會吧。”
覃禍話一出口,遲暮下筆的手頓住,他沒有先去看覃禍,而是示意公公離開,随後他極為平靜的道:“來了?”
覃禍嗯了聲,問:“臣不在的日子陛下可有想臣?”
遲暮反問:“那你呢,一月不來,想來是不想朕的。”
覃禍輕笑聲,揭開遲暮心中那塊遮羞布,“陛下如此說,這一月應是對臣思念成疾,寝食難安了。”
遲暮沒再搭理他,繼續手中的奏折,卻在下筆時被覃禍抽走,擡眸對上他深情款款的眸子,“下雪了,陛下去看看嗎?”
京城下雪再正常不過,雪景亦是年年有,早已看膩,但覃禍的話如勾人的一柄鈎子,令他不得不答應。
殿外,奴才搬了兩張椅子,腳邊生了幾盆炭火,二人并肩而坐,身上蓋着上好的狐裘,殿外的樹上落滿了雪,覃禍問:“及時雨不冷嗎?”
聞言,遲暮笑出了聲,“他一早便出宮了,再說了,下那麼大的雪,他也不傻,怎會還待在樹上。”
覃禍似是也被自己方才愚蠢的問題逗樂了,随後二人默不作聲,耳畔隻有雪落下的聲音。
覃禍倏地想到若是他與遲暮白頭到老,許是也就這樣了,數九隆冬的寒冬,他們點了盆炭火,二人坐在外頭看着雪景,一生也就這麼過去了。
靜谧的氛圍中,遲暮側目見覃禍出神了,開口:“在想什麼?”
神遊的魂被拉回,覃禍微微一笑,說的話亦真亦假,“臣在想要不要刺個青。”
遲暮的眉頭微皺,有些不解,他繼續道:“這樣就算臣将面容藏起來,陛下看見刺青也能認出臣。”
遲暮答得幹脆,“不必,就算沒有刺青,朕也能認出你。”
覃禍笑道:“不知陛下要如何認出臣?”
視線移回前方,遲暮似在真的認真思考,片刻,他的手指向左胸,“這。”
覃禍的語調上揚,疑惑地嗯了聲。
“若有一日,你藏起面容隐在人群中,憑這裡朕也能找出哪個是你。”
二人側目對視,在雪景的襯托下,自成一畫,一幅絕無僅有,世間僅此一幅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