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群臣變得慌亂,此起彼伏的讨論聲響起,辛谙借此一步步走上高台,他的面容展露在各大臣面前。
但群臣并未認出,辛谙揚聲:“遲暮已死,池國也該易主了。”
“父親。”辛皓文喃喃,愣神的看着辛谙,那日辛谙找他說要造反,沒想到竟是真的。
大覃和呼爾的使臣沒有群臣的慌亂,反而有些置身事外的好奇,大覃使臣問:“那如今池國的主是誰?”
辛谙道:“自然是我。”
“你又是誰?”使臣繼續問。
“我?我是池國唯一的王,池國該改姓辛了。”辛谙冷笑道。
這時,才有大臣認出他,“你是辛谙?你不是死了嗎?”
辛谙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道:“服從者賞,不服者,殺無赦。”
“你隻有一人,如何殺我們?”群臣中有不懼者問道。
話畢,侍衛将群臣圍住,辛谙冷笑,“我并不是一人。”
“辛谙,你的野心太大了。”此時,覃禍已恢複了許多,他緩步從側殿走來,他看了眼辛谙身後倒下的遲暮,雖然深知遲暮無事,但看到他這幅樣子還是忍不住擔心。
辛谙有些蔑視的看向覃禍,“你出來了,但事已至此,你出來也無用,無非是讓我将你也殺了。”
覃禍不語,走上高台,用隻有三人能聽見的音量道:“太後娘娘心甘情願為你奪權嗎?”
太後蹙眉,“哀家是為了自己,梁愛卿若你現在回到自己的位子做好,你的禦史大夫之位就還是你的。”
覃禍朗聲大笑道:“太後,您怎麼那麼相信辛谙,此事之後,池國改姓辛,您連個太後都不是。”
太後不解,問道:“什麼意思?”
辛谙替覃禍回答道:“意思是,我是池國的王,而你什麼都不是。”
“辛谙!”太後怒喝,她本想站起卻發覺四肢根本動不了。
辛谙瞥了眼她,“六年前你害我至此,我又豈會再為你做事,但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畢竟将軍還要靠你牽制。”
龍椅上,遲暮的四肢隻是動不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倏地,好像藥效過了,遲暮睜開雙目,一手撐在龍椅上站起,“隻怕你沒有這個命坐上龍椅。”
辛谙有些不可置信的回頭,“你沒死?”
方才傳菜的小太監摘下帽子,赫然是董深的面貌。覃禍以自身入局,唯恐護不住遲暮,既然辛谙要殺遲暮,幹脆讓遲暮“死”一回。
此前,覃禍将董深安排進皇宮,傳菜時他将原本遲暮的那份偷摸倒掉了,換了另一份無毒的,再将令人不能動的藥少量摻入菜中,造就了遲暮假死的景象。
二人近距離對視的瞬間,遲暮張開的嘴頓住,眼前這人無比的熟悉,他皺起眉,“先生?”
“不錯,是我。”辛谙大方應下。
此人正是遲暮幼時的教書先生,前太尉辛谙。
遲暮十分不解,辛谙為人謙和,為何要殺自己。
“陛下,您沒死,我隻好再送您上路。”話畢,遲暮來不及反應,辛谙便從袖中拔出匕首。
覃禍一腳将人踹開,辛谙仍然不放棄,又要将匕首對向遲暮,“你來池接近他不也是目的不純,如今演什麼情深義重,覃……”
禍……
話未完,覃禍從龍椅後拔出他事先藏好的“小黑”,隻見黑色的利劍随覃禍的揮動從辛谙的脖頸底部砍下,将他的身軀一劈為二。肩頸處到腰間血肉模糊,内髒混合着血肉,血液四濺,覃禍的眼中染了殺意。
及時雨看着如此激烈的一幕,隻覺自己的暗衛白當了,還有,好劍,他從未見過如此鋒利的劍。
遲暮則是被這景象刺激的犯惡心,覃禍将劍随意甩到一旁,順勢把遲暮撈進懷中。遲暮還在劇烈的呼吸,方才的畫面一遍遍充斥在他的腦海中。
覃禍揉着他的後腦,“是我沒護好你。”
遲暮雙目緊閉,攥緊覃禍的衣領不肯松開,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濃烈的血腥味揮散不去,令他作嘔。
此時台下,辛皓文看着辛谙倒下,忍不住崩潰大喊:“父親!”
高台下,無一人敢發出聲響。
覃禍環着遲暮面向群臣,目光從左往右一個個掃視過去,揚聲:“池國隻有一主,一王,若日後誰還敢造反,這便是下場。”眉目間的狠厲才像真正的覃禍。
又是一片安靜,安靜後群臣朝高台跪拜,“臣等一定忠于陛下,不敢有二心。”
辛谙的死相也震懾了太後,如今,她是真的有些怕覃禍了。
宴席散後,覃禍獨自将遲暮帶回寝宮,吩咐下人打了盆熱水送進來後整個寝宮便隻有他們二人。
遲暮半靠在床頭,他現在已經無暇顧及方才覃禍當衆将他橫抱離開會傳出什麼樣的流言,相處半載,他才知覃禍如此心狠手辣。
耳畔傳來撥水聲,覃禍将浸濕的面巾貼上遲暮的臉,為他擦去濺到的血迹,遲暮的思緒有片刻的回籠。
“讓陛下沾到如此污穢之物,是臣的錯。”語氣還是往日的那副柔情,好似方才将人斬殺的不是他一樣。
遲暮不語,隻靜靜的看着眼前人,他的心中有一絲的害怕和警惕,覃禍又豈會不知。
發絲混合血迹貼在遲暮的臉上,覃禍揚起另一隻手想為他撩一下發,卻被遲暮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良久,他低語:“臣絕不會傷害陛下。”
言辭懇切,含情的眸子多了幾分悲涼,遲暮抓起覃禍僵在半空的手,貼上自己的臉。
“你該跟朕說的。”遲暮有些低啞的聲音傳進覃禍耳中。
“臣不能斷定辛谙一定會刺殺陛下,不敢亂言。”覃禍解釋道。
“我與你之間,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遲暮未以朕自稱,驚吓過後對覃禍有恐懼,也有心涼,他的計劃從未告訴過自己。
覃禍撫摸着遲暮的臉,“是臣的錯,不讓陛下落入險境。”
遲暮見覃禍還是沒懂自己的意思,他又道:“羿安,你知我不是怪你,是你不信我,你對我還有戒備。”
“并無,”覃禍接話接的很快,“我隻是怕,怕護不住你。”
話畢,覃禍将自己的臉埋進遲暮的頸窩,遲暮受了驚吓他又何曾不是。
看見遲暮倒在龍椅上的那一刻,他也怕遲暮是真的喪命了;辛谙舉起匕首要殺遲暮時,他也怕自己一劍殺不死辛谙,如果可以,他甯願身處險境的是他。
“羿安,不要對我有隐瞞,我永遠信你。”遲暮将掌心貼上覃禍的後腦。
蓦然,遲暮隻覺脖頸有一燙,随後越來越多,哪來的水?
不對,是淚,覃禍的淚。
遲暮沒有言語,他隻是撫着覃禍的頭,任由他揮灑着淚水。
如果可以,他不要當大覃三皇子覃禍,也不要當禦史大夫梁雲宿,他隻想當羿安,遲暮的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