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陳沅兮扯過中間一個人的手臂,往後拽的同時,在他腳尖借力轉動,站得不穩的時候一腳踹了出去,然後分别按住了旁邊兩個人的腦袋,用力一撞,兩人搖着頭跌跌撞撞的倒了下去。
中間有了空隙,陳沅兮再沒功夫和他們浪費時間,拔腿跑了出去。
繞過一條條小道,惠姬流到地上的血絲,成了為陳沅兮指路的引子,終于在轉過下一個拐角時,惠姬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裡。
惠姬墨綠色的衣擺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晃得她恍惚一瞬。
這時母妃明明應該挽起衣袖,站在木梯上摘今年新結的杏子,孫嬷嬷在旁邊撐起衣裙,随時準備接住母妃從半空抛下的杏子,禾雀和金钗站在兩側扶着梯子。
而她,一定會嘴饞挑出一個看着最黃、最香甜的杏,在身上蹭蹭就塞到嘴裡,不是被外面的細毛紮到、就是被杏酸的臉皺成一團,引得衆人嘲笑。
“瞧瞧這孩子,這般着急,這酸杏要釀成酒才好喝。”
母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樣輕柔,連含在嘴裡的酸杏都甜了幾分。
可現在,母妃躺在那,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不知死活。
陳沅兮加快步子追上,扒開了站在後面的奴才,手靠在母妃腿邊,溫熱的觸感讓她的心放下了幾分,視線移到嘴邊胸口大片的血迹,手不自覺抓緊。
“唔……”
惠姬的眼睛半掙,嘴巴張開聲音卻沙啞沉悶,像個已經啞了嗓子,行将就木的老者,發出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陳沅兮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嘴,渾身血液被凍住,長吸一口氣,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石化在了原地,試探着問:
“母妃,你的舌頭呢?”
“嗚嗚……”粘稠的血液冒着小泡再次從嘴角流出,黏住了惠姬的嘴,甚至嗓子裡也反出濃重的血腥味,每一個字音都牽着她全身的痛覺,意識越來越不清醒。
摸索着擡惠姬的木闆的邊緣,陳沅兮想湊近點去聽,卻被人反壓住手拽開。
回頭一看,是父皇身邊的禁軍。
為首的還是當初跟在陳沅兮身邊去往前線的那個。
“王統領,這麼快又見面了。”
她笑得絕望,派出這麼多禁軍,看來父皇是鐵了心的不讓她再見母妃。
不由自主的打量起面前的宮殿,枯黃的雜草依舊頑強挺立,長得有一人高了,把破敗的房屋掩住了一半,房頂的磚瓦灰蒙蒙的蓋着一層灰,木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一側的偏房已然坍塌。
難道她要放任母妃在痛苦、荒蕪中熬到生命最後一刻嗎?
陳沅兮想一腳踹翻身後的禁軍,但是她不能,這樣做父皇隻會派出更多的人,防衛越森嚴,就越對母妃不利。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母妃被擡進去,四名禁軍留了下來,剩下的跟着王統領壓她回去。
陳沅兮痛恨自己的弱小,卻隻能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冷靜。
一定一定要想出辦法救母妃。
要快些找到太醫為她醫治。
在禦書房說什麼也一定很關鍵。
……
思路還未縷清,孫嬷嬷和禾雀、金钗就出現在了陳沅兮面前。
“怎麼樣公主,娘娘呢?”孫嬷嬷握上了陳沅兮的手,她的手寬大厚重,溫暖又有力。
從前注意主仆有别,雖然陳沅兮幾乎是在孫嬷嬷的懷裡被一口口喂大的,但自從學會走路,她就再未這樣親近過,這次大約是真等着急了,但還是按着惠姬吩咐,沒往外多走半步。
“母妃被砍了舌頭,丢到了荒廢的偏院,有禁軍看守。”
待這句話說完,陳沅兮都驚奇,自己竟然能這樣平靜的說出來。
半口氣沒咽下去,孫嬷嬷差點栽倒在地,幸虧被禾雀扶住。
“你說珎兒怎麼了?”孫嬷嬷握緊了陳沅兮的手,身體依舊癱軟的靠着禾雀,呼吸滞重。
“珎兒?”
陳沅兮回拉住孫嬷嬷的手,明白有些事三言兩語說不完,在外面萬一被人聽去,母妃救不了,她們幾個也要搭進去,于是說道:
“嬷嬷,我們進來說。”
惠姬舌頭斷裂處湧動着的汩汩鮮血,像盆冰水,将陳沅兮澆透,一切情緒都走入了一條死胡同,變得綿軟無力,也許又是母妃對她的饋贈,至少理智逐漸回籠。
金钗和禾雀關上房門出去,陳沅兮立即跪到了孫嬷嬷身前,“嬷嬷,您一定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能讓父皇割掉母妃的舌頭。”
孫嬷嬷慌張把她扶起,“公主您這是幹嘛,老奴知道的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之前不說隻是娘娘不讓,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娘娘的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