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個小小的出租屋,反鎖上門。房間裡一片漆黑寂靜。我沒有開燈,徑直走到窗邊。樓下街道空無一人,昏黃的路燈寂寞地亮着,光暈下隻有被風吹動的樹葉投下搖晃的影子。他離開的方向,隻有城市永恒的、遙遠模糊的光帶。
一種巨大的、遲來的疲憊感混合着強烈的思念,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我靠着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闆上,将臉深深埋進膝蓋。黑暗中,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唇上似乎還殘留着他親吻的溫熱觸感,臉頰上是他掌心拂過的微砺感,耳邊是他低沉而笃定的承諾。這些鮮活的、滾燙的碎片,與眼前冰冷的黑暗和空寂的房間形成刺眼的對比。
淚水無聲地滑落,不是因為悲傷,更像是一種情緒劇烈起伏後的宣洩,一種被驟然抽離後的本能反應。為剛剛确認的、熾熱的歸屬感,也為這猝不及防的短暫分離。
窗台上,那盆海棠在黑暗中靜靜伫立,模糊的輪廓像一團凝固的暗影。我走過去,指尖觸碰到冰涼柔軟的花瓣。依舊沒有香氣。
“海棠無香……” 我低聲呢喃,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可這一次,心底湧起的,不再是自憐。周嶼白滾燙的目光,他掌心真實的溫度,他宣告“照亮餘生”的霸道,還有那句沉甸甸的“心在你這裡”……這些真實的、有力的存在,像一道道熾熱的光束,穿透了長久以來包裹着我的、名為“暗戀”的冰冷外殼。
暗戀的繭,早已被撕得粉碎。露出的并非不堪的廢墟,而是一片被陽光照耀過的、帶着雨後泥土芬芳的新生之地。隻是此刻,這片土地的主人暫時遠行,留下我一個人,需要獨自面對這短暫的、等待的黑夜。
思念像藤蔓,在寂靜的黑夜裡瘋狂滋長。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冰箱壓縮機的嗡鳴,樓上鄰居隐約的腳步聲,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像是在提醒我,他不在身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在“雪國”裡那個被七彩光束包裹的吻,在河岸邊他掌心按在我心口時的灼熱溫度,還有他臨别時眼底那片深邃而堅定的海洋。
失眠卷土重來,卻不再是因為痛苦或迷惘,而是因為一種陌生的、帶着甜蜜煎熬的思念。淩晨三點,手機屏幕在黑暗中幽幽亮起,一條信息躍入眼簾。
「降落。蘇黎世在下小雨。想你。——Z」
簡短的幾個字,跨越了千山萬水和七個小時的時差,帶着瑞士微涼的雨意,精準地擊中了心髒最柔軟的地方。那點萦繞不散的、被遺棄般的空茫感,瞬間被這跨越時空的“想你”驅散了大半。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打:「收到。好好休息。我也想你。」
發送成功。将手機捂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他同樣在異國他鄉的心跳。窗外,夜色依舊濃稠,但心底某個角落,似乎被這微弱的信息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燈。
白天,試圖用工作填滿所有空隙。但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飄遠。開會時,看到投影儀光束穿過空氣,會想起“雪國”裡那些被冰晶折射的七彩光柱;午休時同事讨論新開的甜品店,會想起那個平安夜淩晨被他評價為“最甜”的抹茶紅豆蛋糕;甚至路過便利店時,那冷白的燈光都會讓心跳漏掉一拍,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最深的、靠窗的角落。
習慣性地打開那個沉寂已久的讀書小号。後台有一條新的私信,來自一個陌生的ID,頭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