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末的午後,陽光透過窗戶,在書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整理着書桌抽屜,指尖觸到一個硬硬的、被壓在雜物深處的角落。抽出來一看,是那本在周嶼白“雪國”裡見過的、磨舊的深藍色軟皮筆記本——我大學時期記錄讀書筆記的那本。
鬼使神差地翻開。泛黃的紙頁,略顯稚嫩的字迹,密密麻麻記錄着那些年閱讀的狂喜與困惑。指尖劃過那些對《雪國》的歎息,對“穿過隧道”的反複咀嚼,最終停留在那一頁,停留在那句用紅筆用力寫下的:「雪國之美,在于絕望的純淨?還是在于明知絕望,仍要燃燒的徒勞?」
周嶼白的話在耳邊響起:“……這‘徒勞’的燃燒裡,藏着一種驚心動魄的勇氣。”
陽光落在紙頁上,将那些褪色的字迹映照得格外清晰。視線緩緩移動,掠過那些青澀的感悟,最終落在筆記本最後幾頁空白的紙頁上。一個念頭,如同被陽光點燃的火種,毫無預兆地、猛烈地竄起!
那些在便利店的冷光下無聲的仰望,那些平安夜雨夜的狼狽與孤勇,那些被撕開暗戀繭殼後的疼痛與新生,那些在等待中發酵的思念與獨自成長的微光……還有那個在“隧道時刻”尋求共鳴的陌生人……所有的碎片,所有的情緒,所有的頓悟,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沖擊着思維的堤岸!
它們需要一個出口!它們渴望被賦予形狀!它們不再是散落的珍珠,而是亟待被串聯成鍊的、有生命的個體!
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抓起一支筆,拔開筆帽。冰涼的筆杆握在掌心,帶來一絲鎮定的力量。目光掃過窗台上那盆在陽光下盛放的海棠,粉白的花瓣邊緣被光線勾勒得近乎透明。
筆尖重重地落在空白的紙頁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第一個字,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破土而出的力量,被用力地刻畫下來:
「淩晨四點,我看見海棠花未眠……」
字迹不再稚嫩,帶着某種沉澱後的力道。文思如同開閘的洪水,奔湧而出,完全不受控制。那些深埋心底的、關于卑微仰望與自我救贖的隐秘心事,那些在黑暗中獨自燃燒的孤勇與徒勞,那些被一道光驟然照亮後的惶恐與新生,還有那份在等待中悄然滋長的、獨立于愛情之外的堅韌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化作筆下流淌的文字。
陽光在紙頁上緩緩移動,窗台上的海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房間裡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胸腔裡那顆因為創造而激烈跳動的心髒。那些曾經隻能在深夜裡獨自咀嚼的孤獨,那些被定義為“徒勞”的燃燒,在此刻,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它們成為了養分,催生出一場屬于我自己的、沉默而盛大的綻放。
淚水不知何時滑落,滴在墨迹未幹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但那不再是委屈或悲傷的淚水,而是破繭成蝶時,掙脫束縛的狂喜與釋放。
海棠依舊無香。但此刻,在筆尖流淌的故事裡,在這片被陽光照耀的寂靜中,我仿佛聞到了靈魂深處散發出的、前所未有的芬芳。等待,不再是消極的守望,而是一場積蓄力量的、靜待花開的修行。而那個遠在瑞士“雪國”裡的人,他承諾的日出,必将如期而至。在此之前,我要先讓自己,成為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