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茶博士擡起眼皮,昏黃的燈光在他深陷的眼窩裡投下濃重的陰影,“他是周正霆精心培養的、最鋒利也最痛苦的一把刀。從小就被丢進那個染缸裡,被迫去學那些肮髒的手段,去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瑞士?呵,那是周正霆給他的一場‘畢業考’,考他夠不夠狠,夠不夠絕,能不能把尾巴掃幹淨,把自己也染得更黑!”
“可他想逃!” 我幾乎喊出來,想起周嶼白最後絕望的嘶吼,“他想掙脫出來!他……”
“掙脫?”茶博士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着無盡的嘲諷和悲涼,“談何容易!周正霆手裡握着的東西,足以讓他死一百次,也足以讓他生不如死。你以為你看到的那點‘剝離’就是全部?太天真了。那是周正霆故意讓他看到的希望,是吊在驢子前面的胡蘿蔔!是為了讓他更死心塌地地給周家賣命!直到……他遇到了你。”
他的目光銳利地落在我臉上,帶着審視。“你寫的那點東西,你那個在黑暗裡固執等待日出的傻氣……像一根刺,紮進了他那顆早就麻木的心髒裡。他開始有了軟肋,有了想保護的東西,有了……想掙脫的念頭。這才是周正霆真正無法容忍的!他可以容忍一把染血的刀,但絕不容忍這把刀有了自己的心,還想逃!”
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原來……原來從一開始,我的存在,就是點燃周正霆怒火的引信!是我……把周嶼白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
“那枚戒指……”我聲音幹澀,帶着恐懼看向自己的手,無名指上空空如也,隻有一圈被金屬硌過的紅痕提醒着那緻命的存在。
“餌,也是枷鎖。”茶博士冷冷道,“周正霆的手段,向來如此。給你點甜頭,再套上最牢固的鎖鍊。監聽,定位,甚至……必要時引爆一點小玩意,警告一下不聽話的兒子,或者……清除掉礙眼的障礙。”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瞬間慘白的臉,“周嶼白在珠寶店看到那枚戒指時,大概……就什麼都明白了。所以他才會失控,才會那麼絕望地讓你走。他知道,他鬥不過周正霆,更保護不了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推開,讓你離這個泥潭越遠越好。”
原來如此!那撕心裂肺的“對不起”,那砸向玻璃的拳頭,那絕望的哀求……他不是在道歉騙局,他是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最終還是把最愛的人拖進了絕境!
“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巨大的心痛壓過了恐懼,我猛地站起來,帶倒了身後的竹椅,“那個警告電話……說他付出了代價!他是不是……”
“代價?”茶博士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他緩緩擡起枯瘦的手,指向地下室最黑暗的一個角落。“他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
我的目光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在煤油燈昏黃光線勉強觸及的邊緣,在那堆覆滿灰塵的雜物旁,牆壁似乎有些不同。那不是天然的石壁,而是一塊……刻意嵌入的、顔色稍深的石闆?石闆上方,似乎還挂着一個什麼東西……
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心髒!我踉跄着沖過去,不顧腳下濕滑的苔藓和飛揚的塵土。
煤油燈微弱的光,終于照亮了那個角落。
那塊深色的石闆,是一塊……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