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來自“拂曉”的命令。活下去。
我無力地閉上眼,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緊閉的眼睑,無聲地滑落,迅速被氧氣面罩的邊緣吸收,留下冰涼的濕痕。身體無法動彈,隻能被動地感受着冰涼的藥液一滴一滴注入血管,感受着氧氣帶着嘶嘶聲強行灌入肺部。意識在藥物的作用下,再次變得昏沉。
活下去。為了什麼?為了看到周正霆的末日?為了……那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關于另一個人的一絲可能?
接下來的時間,在藥物的強制幹預和身體極度的虛弱中,變得模糊而漫長。意識像一片飄蕩在灰色水域的浮萍,時而清醒片刻,感受到身體各處傳來的鈍痛和束縛感,感受到護士或醫生進來檢查、換藥、記錄;時而又沉入無夢的昏睡。每一次短暫的清醒,目光都會不受控制地飄向那扇厚重的隔離門,飄向門上的觀察窗。窗外,偶爾會閃過“拂曉”指揮官那冷硬如鐵的側影,或是其他同樣穿着深色便裝、神情肅穆的身影。他們像沉默的守護者,也像無情的看守。
病房裡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沒有任何可以獲取外界信息的渠道。隻有那台冰冷的監護儀,用單調的曲線和數字,固執地證明着我生命的存在。世界仿佛被這間純白的、彌漫着消毒水氣味的牢籠徹底隔絕了。外面發生了什麼?周家的火是否還在燒?周正霆是否已經被送上審判台?還有……那個答案,那個讓我恐懼到骨髓裡卻又忍不住瘋狂渴求的答案……它在哪裡?
時間失去了意義。也許是第二天,也許是更久之後。在一次短暫的清醒中,我感覺到身體的束縛似乎松動了一些。胸口的悶痛依舊,但呼吸似乎順暢了些許。喉嚨的灼痛減輕了,嘗試着吞咽口水,不再像吞刀片。
護士再次進來,例行檢查。這一次,她的動作似乎比之前更輕快一些。
“情況穩定多了,蘇小姐。”她一邊記錄着監護儀的數據,一邊說,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炎症指标在下降,血氣分析也好轉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持續穩定,可以考慮轉出ICU了。”
轉出ICU?這意味着我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可我心中卻沒有任何波瀾。我依舊看着她,用眼神無聲地詢問着那個永恒的問題。
護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似乎有些猶豫,目光下意識地又瞟了一眼門外。這一次,觀察窗外沒有人。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俯身湊近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
“他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