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傅纾也全程冷若冰霜。
她緊抿着唇,目光死死鎖住窗外飛掠的熱帶街景。胸腔裡,強行壓下的怒火裹挾着劫後餘生的恐懼,灼燒着她的五髒六腑。
身旁的謝臾年,清晰感知到她身上散發的、幾乎凝成實質的冰冷怒意。
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都化為無聲的沉默。
直到車子駛近酒店,他試探着開口:“傅總,晚上想吃什麼?聽說這裡的芒果糯米飯很有名…”
傅纾也猛地轉頭,眼神直刺向他:“芒果?謝臾年,你芒果過敏是忘幹淨了?還是嫌命長,想再試一次?”
謝臾年:“…隻是覺得,你可能想吃點甜的。”
她冷着臉抱臂,扔下一句:“氣飽了,沒胃口!”
車剛停穩,她便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沖進酒店大堂。
剛進旋轉門,恰遇風塵仆仆趕回的孫特助。
“傅總?您……” 孫特助被傅纾也周身駭人的低氣壓驚住,下意識看向後面跟上來的謝臾年。
謝臾年對孫特助遞了個“等會兒解釋”的眼神,快步追上傅纾也。
砰——!
房門在傅纾也身後重重甩上,巨響在走廊回蕩。
她背靠冰冷的門闆滑坐在地毯上。
水下驚魂、謝臾年詭異的平靜和他笨拙的“讨好”……所有畫面翻湧交織,憤怒、後怕、混雜着難以言喻的委屈,洶湧地撕扯着她的神經。
他重視那個破引擎,遠遠勝過她。
笃,笃笃……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很輕,卻異常執着。
傅纾也閉眼,充耳不聞。
敲門聲停了片刻,複又響起,更清晰,更堅持。
最終,這無聲的執拗徹底耗盡了她對抗的力氣。她猛地起身,帶着一身未散的戾氣,一把拉開了房門。
門外,謝臾年端着餐盤,上面是熱氣騰騰的清淡白粥和小菜。
暖黃的走廊燈光下,他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吃點東西,” 他聲音放得極輕,帶着沙啞的柔和,“晚上什麼都沒吃,傷胃。”
傅纾也的目光掃過餐盤,落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冷笑開口:“傷胃?呵,謝總監不是活都不想活了?還在乎這點小事?”
謝臾年端盤的手指驟然收緊,沉默幾秒。
“誰不想活了?”
他看着她,眼神複雜難辨:“水下…不是你暗示要配合演戲,看看‘消失的他’?我不過是……順着你的玩笑,演了一下。”
他聲音低沉下去,“誰知道氧氣瓶真出了問題。”
配合?
演戲?
他的話徹底點燃了傅纾也。
她上前一步,幾乎撞到餐盤,仰頭逼視他的眼睛。
“謝臾年,你有這麼聽話?那是不是我現在讓你去死,你就真的會去死?嗯?”
空氣瞬間凍結。
暖黃的燈光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
“你希望我去死嗎?” 他開口。
“……”傅纾也皺眉。
這平靜的反問之下,仿佛壓抑着某種即将沖破冰封的、洶湧而危險的情緒。他一貫的冷靜鎮定,此刻薄如蟬翼。
她心頭警鈴微作,怒火被一絲異樣的不安取代。
她抿了抿唇,冷着臉側身讓開通道,目光緊鎖着他單薄的背影:“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幻界引擎?”
他放下餐盤的動作微微一滞,沒有回答。
傅纾也看在眼裡,合上門,慢慢走過去。
“這個項目,提上日程也不是不行。但有三個問題。”
她故意停頓,觀察他的反應。
他擡眸:“……哪三點?”
“第一,前期投入時間長,風險過高。第二,短期難出成績,影響董事會對我的觀感。” 她走近一步,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他臉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從沒親口承認,你想繼續研發幻界引擎。”
她的潛台詞昭然若揭:隻要他開口求她,她或許會頂住壓力,駁回總部的轉型方案。
可一旦如此,他們之間……就徹底落入了她父親預判的窠臼——純粹的利益捆綁。
謝臾年指節微微泛白,聲音輕啞:“您怎麼想?”
“我怎麼想?”傅纾也半眯起眼。
她不信他聽不懂。
她的意思……還不明顯嗎?
她厭倦了兜圈子,單刀直入道:“因為你的沉默,我很不爽。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随心所欲。想繼續研發幻界引擎?行啊,先讓我心情好起來。”
謝臾年沉默片刻:“回去後,我重新制定方案,争取提前讓您看到成果。”
“……”傅纾也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是讓我高興,不是讓公司高興!”